宁离的心头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冷的瑟瑟发抖,后背发麻,泛着青的手藏在被子下死死地攥着。
所以孟岁檀昨日来,也是为了这个。
他怕自己害他。
对她态度突然转变是有目的的,是为了堵住她的嘴,原来是这样。
周夫人看着宁离的目光突然冷了下来,心头一咯噔,示意岑氏莫要再说了。
但岑氏没有看到她的眼神,继续絮絮叨叨:“此事因你而起,无论如何也当是要由你来解决才是,原本我想叫你去扬州避避风头,但,若把你送出去了,届时舒贵妃和庸王定会怪罪,连你母亲也会被连坐。”
这一句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宁离的心头,所以她不能离开京城。
可,不离开京城,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宁离视线木然的看了过来,岑氏登时噤声,她说不出那是怎样的视线,竟无端叫她有些心虚,可转而一想,她说的没错,本就是她搞出来的事,该她承担责任才是。
想到此,她定了定神:“你觉得呢?”
宁离头很痛,她害怕,害怕未知,害怕舒贵妃真的降罪她母亲,降罪她,她只是个小女郎,为什么都来怪她。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前面是万丈悬崖,宁离却被推着走了上去。
“我知道了。”,她低低的应了下来。
她要是不应,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指责和麻烦接踵而来。
岑氏看她应了下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周夫人却担心的看着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二人离开了赶月居,屋内无人后,混沌和惊惧埋没了宁离,她呆坐了半响,眼眶渐渐有些模糊,她无意识伸手去摸,才发现不知何时早已满脸的泪水,半响,屋内响起了阵阵呜咽声,宁离忍不住哭泣,她就是太害怕了,身后无人撑着,惶惶的面对不知明日的未来。
她无端想起了幼年时总喜欢把她抗在肩头的长辈们,大约现在也早就不记得她了,也想那个虽然淡漠却暗暗关心她的圆真住持,那三年,她状态不好,整日恹恹,圆真住持会默不作声的在她身旁诵经,也不说话,也不劝她,就是呆在那儿陪着她。
至少她知道圆真住持待她并无算计,也不会因为她做了不好的事情便嫌弃她。
可佛爱众生,这样的怜爱并非她独有,没了她,也还会有别的人。
这也是宁离不想让自己去索取却又忍不住回去看望他的缘故。
宿泱有高氏,孟令臻有岑氏,她什么也没有,宠她的弃了她,亲近她的远了她,大约她就不该来孟府,不该来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
果然,如岑氏所说,没过几日宫中便来了传召,舒贵妃要见宁离。
孟府心悬了起来,孟老太太不放心的问岑氏:“你当真同她说清楚了?万一她变卦如何?”
“母亲便放心罢,我瞧宁离不是那种女郎,说来也可怜,放她入宫独自面对贵妃,宫规什么的大嫂嫂也不知道教教她,若是惹了贵妃厌弃可如何是好。”,周氏暗自翻了个白眼,呛了岑氏几句。
岑氏被人揭开了面具,听周氏这样说,面色微微不自然,却不知如何反驳。
孟岁檀只知道他母亲去寻了宁离,听说还带着补品,二叔母还随同在侧,他便放心了不少,大约是以为岑氏想通了,就算拉不下脸有周氏斡旋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恰逢太子解了禁,他便急匆匆的进了宫。
宁离独自坐上了进宫的马车,外面风刮的脸生疼,她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还冷得很,手脚冰的麻木,心里紧张的发慌面上却不显。
直到马车拐入宫道,停在宣德门前,贵妃宫里来接应的宫令已经等在门前了,她局促的下了马车,想说几句漂亮话,但却也只憋出一句:“宫令久等了。”
徐宫令笑了笑:“女郎随奴婢来罢。”
宁离跟随在徐宫令身后,踏入了高大幽寂的宫门。
“咱们贵妃娘娘格外喜爱宁小娘子的画呢,那拨浪鼓整日窝在手里逗弄肚子里的小皇子呢。”,徐宫令和煦的同她搭话。
“不敢,民女拙作,大多是民女的妹妹所制。”,宁离谨慎的回答,天气冷,后背竟冒了一层汗出来。
“宁小娘子客气了,能被徐老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可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待遇。”
宁离勉强笑了笑,她其实想说也就几年光景,三岁到八岁的日子太久远了,她几乎已经有些模糊了,也许久未见徐老了,大约他还在生自己父亲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