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握着帕子的手逐渐轻柔, 血濡湿的锦帕擦拭过李兰修的足,一寸一寸皮肤被浸红。
殷无极留下的痕迹全被他的血所覆盖,仿佛是用自己血给李兰修浴足, 才能彻底地消除殷无极的气味。
李兰修抬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顶,静静地安慰他。
楚越掌中托着被血染成粉红的足, 粉里透着晶莹剔透, 仔细给李兰修穿好袜子,将他的脚搁到膝盖, 再轻柔地为他套上靴子。
他再抬起眼, 眼神沉静安宁,喑哑嗓音低声吐字:“我要他的命。”
李兰修顺着他的头顶摸到脸颊,抚摸着他的脸颊,仿佛是给予嘉奖。
楚越握住他的手腕, 直直地盯着他看, 嘴唇明目张胆碰碰他的手腕。
李兰修抽出手腕想扇他,楚越骤然握得更紧,转过脸吻上去, 探出舌尖重重地舔一口他的脉搏。
其他几个人见李兰修穿好鞋袜, 一同走进佛堂里,瞧见这一幕, 几位凌云剑宗弟子不好意思地别过身。
韩潜老脸一红, 轻咳几声说道:“李公子, 楚小友,我们走了。”
江琢直勾勾地盯着李兰修的脸,仿佛失神一般, 听到韩潜说话才回过神,瞥眼楚越, 问李兰修道:“你没事吧?”
井眉立在门口眺望广场里情形,黑压压的冤魂展天蔽日,仿佛乌云罩顶,隐约有法器的灵光黑暗里一闪而逝。
楚越专心致志吻着李兰修的手腕,像狗似的,舌尖反复地舔来舔去,清瘦的腕骨口水淋漓,他不厌其烦品味着。
李兰修大概想明白他的心思,用血消除殷无极的气息,再留下自己的气味,他任由楚越舔来舔去,低声说道:“小黑,乖一点。”
听到久违的称呼,楚越松开他的手腕,起身跃下莲花台,捡起面具递给他。
江琢几人不约而同盯着面具,流露出几分怅然若失,李兰修这张脸戴着面具,实在暴殄天物!
李兰修微微摇摇头,本就答应七星楼要露脸,如今只是提前几日,他以后都不必再戴着这副面具。
楚越将面具收入怀里,深深盯着他的脸,眼神担忧。
他当然清楚李兰修的脸很好看,心中大约有张模糊的面孔。
这张脸却比他想象中更好看。
甚至有些过于的漂亮。
漂亮到能吸引层出不穷的人献殷勤,为李兰修心甘情愿地赴死。
江琢几人见到李兰修摇头,个个都很高兴。
唯独楚越很不高兴。
山下广场里的情形,比井眉所见到更恶劣。
数十万冤魂被压在佛骨舍利塔里,整日整夜受佛光普照,如同日日夜夜被火焰反复灼烤,痛苦至极。
生前记忆神识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一股本能怨恨,怨恨一切活物,不顾一切四处杀人、附身作恶。
成千上万的道宗弟子分散在偌大广场,持剑保护各自身边的百姓,剑光闪过之处,扑来的冤魂灰飞烟灭。
但紧接着,下一波冤魂再次扑上来,如同发狂的水蛭般围在他们身边,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只要弟子稍有差池,立即被冤魂钻空子,冤魂附身到百姓身上,冷不丁阴笑着攻击周围毫无防备的人。
梦仙城的百姓无力抵抗,只能四处逃窜,再次给了冤魂可乘之机,广场里乱成一锅烂熟的粥。
道宗弟子们拼尽全力保护百姓,可面对无穷无尽的冤魂,逐渐力不从心。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哭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凌云剑宗的万剑阵在夜空里徐徐地展开,飞舟里的弟子们齐齐掐动法诀,一波又一波的金剑如同疾风骤雨坠向冤魂。
但冤魂前仆后继,犹如潮水般生生不息,逐渐吞噬漫天飞舞的金色剑光。
玉女宗的女冠各自拿出乐器,镇定地琴箫合奏,共奏一曲镇魂曲。
冤魂的嘶吼声却淹没琴音,音波的力量也无法完全抑制冤魂的狂暴。
流云宗在广场布出一个灵石防御阵,触碰到的冤魂瞬间魂飞魄散,下一秒,更多的冤魂从四面八方涌来。
阵法里一颗颗灵石光芒逐渐黯淡,阵法效力随之降低,防御阵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了。
重玄宗众弟子咬牙挥剑,保护身边的百姓,但眼前惨状层出不穷,每个人心里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道宗弟子有功法护体,冤魂不能奈何。
但梦仙城的百姓都是肉体凡胎,如同羊羔一般,任由冤魂厮杀掠夺。
江九思将身边的弟子全留给广场,御剑独自向着山上佛堂飞去。
凌云剑宗的飞舟跃出几位弟子,踏着金剑飞渡到身边,拦住他的去路。
当中头戴紫抹额的青年神色严峻,忧虑地问道:“道友要去救李兰修?”
江九思点点头,目光示意他们让开路,“他是我师弟,我当然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