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再抬头往顶梁上看,好家伙,那从屋顶上垂下来的宫灯是啥做的?白玉打造的灯壁,珊瑚点缀的灯芯,金丝银线拉出来的流苏,引风一动,发出金玉齐鸣的悦耳音响。
啊,这金钱的味道,从来没有如此具象化的,出现在这些纨绔子弟们面前,他们虽说个个声言不差钱,可各人府上哪可能真任由他们挥霍无度呢?都是拿的固定月例银,只多再从长辈们手里,撒娇卖痴的讨一些赏赐,真正个人的有钱度,可能都买不下那陈列架上的一颗东珠。
这要是像在别的楼内嬉笑打闹,随便碰翻摔碎一两件物什,那面面相觑的纨绔子们摸了摸袖袋荷包,恐怕要赔个底掉,甚或压根碰不起的。
一股子从未觉察到的穷意,开始侵袭了他们的全身,那以为能买空江州的豪气,荡然无存,只别到最后空手而归才好,这丢人的场面恐怕会伴随他们余生,一个个的再没了趾高气扬,开始规规矩矩的跟着引导,往沿廊的桌边坐,对着上面的鲜果点心大眼瞪小眼,再聚不起来前商量好的,落坐就拍桌找事的混账心。
他们是纨绔,功业上没有前途,依靠着家族吃饭,可不代表他们傻啊!
这明显的下马威,而且还吓成功了,于不动声色间,就传达出一个讯息,此处可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地方,凡所能摆出来的,你们看到了,损坏了,都行、都可以,那小金牌上刻的价格看到了没有?照价赔偿就是。
他们赔得起么?按理是赔得起的,可赔完了呢?他们此来的目地是什么?宝贝还淘不淘了?东西还买不买了?回去要怎么交差?
所以,一个个都老实了,不说安静如鸡,倒难得拾起了高贵世勋公子哥的素养,小声交谈,低声惊叹,眼珠哪怕瞪脱了眶,还要保持着一副处变不惊的高门体面。
就,气势已经叫这楼内的珍宝给压制没了,这脸面可不能再丢了,回头若传回京里,丢人呐!
太上皇隔窗望着楼底下的人头,预计的喧闹声竟然没有,连调戏往来伺候的舞伎都无,一个个跟相熟之人低声交谈,手还不时的往陈列台博古架上指,显然在讨论着上面摆放的珍物是哪年哪月,又曾在哪谣传过去向,结果竟然在此处看见了真容的惊叹震撼。
美人?暂时顾不上呐!
桌边的崔闾正闭目养神,为了最后确认能摆出来的珍宝名单,他跟着熬了两个晚上,包括最后一遍的临检,方方面面都确凿能把人震慑住以后,才有了片刻安定。
太上皇竖着耳朵听了一圈,大多都是惊叹那些东西的稀有珍贵度,以及曾经发生在上面的传奇故事,每一件单拎出来,都有能叫人引经据典好一番说头的东西,结果竟然汇聚成一堂的大刺刺展现给人看了,是真没带怕的有引人觊觎之嫌。
崔闾抬眸看了一下陷入沉思里的太上皇,指着旁边的坐椅道,“别担心,外围警戒,内中安排伺候的,都有很强的防范经验,不会出事的。”
太上皇关了窗子,转身坐进圈椅里,手扶着把手处,撑着下巴道,“不会生事了,那些人已经被震住了。”
他知道世族的攀比心,对于金钱的吸附力,以及纨绔子身上那种天老大他第二的搅事心,他一向以为只有刀兵能摄人,金钱对这些人而言,只会挑起他们的贪婪欲,生事及至据为已有,才是他们一惯的作风。
太上皇低眸敛目,他在发展初期,搞的那些生钱门道,当时不止能供应整个北境发展,连带着保川府这边的运转,也有余力支撑,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为钱发愁的一日,开发的那些产业,每一样都关系着民生,哪怕让利于民之后,也有足以养军治下的费用。
可这种情况,在他开始征伐各州,取前朝而代之后,便出现了偏差,先是烧窑技术的流通,他那时以为,可以借此改变百姓住房条件,有了更坚实耐用的砖瓦,百姓们的生活当有改善,所以,他不在乎这项技术流出北境,包括用菽豆榨油,做各种豆制品丰富百姓餐桌,他对此都没有干出垄断之举,整个北境的百姓因此过上了衣食无优的生活后,他也希望其他州府的百姓们,也能有这方面的改变。
可他没料到,技术广泛传播后的贬值期,存在着各地世家们的联手行为,导致他在北境的生意一落千丈,除了本地供应链,别地州府的粮油价竟打到了与北境物价齐平的地步,使他的商队难以从中赚取微薄的差价,进而导致他在养军上的费用收缩,并且随着地盘日益扩张,他更没了能维系军费开销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