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诚正套了马车绕出巷,一眼瞧见了自家老爷的处境,当即扔了马车,手持赶马鞭子飞奔过来,焦急万分,“老爷,你这女人……”
抬手就朝纪百灵甩了一鞭子,纪百灵的刀深深嵌在门槛上,她正待拔出,就被侧面甩来的鞭风扫的下意识避让,空出来的位置正被崔诚以身间隔,挡在了崔闾身前。
崔诚怒火腾腾,尤其看清崔闾的脚踝无力的撂在门槛上,就知道应该是伤到了,结合崔闾毫无血色的嘴唇,更气的眼冒凶光,一条赶马鞭叫他使出了九节鞭的威力,兜头上下的往纪百灵身上抽去。
纪臻看的清楚,那使马鞭抽人的老奴,是有功夫在身上的,纪百灵被抽的连连避让,却仍在手臂侧脸及后背心处,留下了道道鞭印红痕,她顾不得抢看伤者情况,提刀加入其中,替纪百灵挡了几下攻击,抽隙里冲着崔诚道,“老先生息息火,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谈,孩子不懂事,我代她跟崔先生道歉,您先把鞭子收了,敢紧扶崔先生看医要紧。”
她前头的话崔诚都全当了放屁,只最后一句听进了耳里,于是立马收鞭停手,在崔闾面前一直半弯的腰杆,此时挺的笔直,眼神阴冷面容阴沉,“纪大人,欺负人也该有个度,我家老爷就算没有官身,也是大宁朝在科的举人,行端坐正的普通百姓,没有任何错处反而有功之人,纵没你们官大背景硬,也不至于被当街砍杀,行如此欺辱之事,你们真是……好大的权柄,好厉害的官威!”
纪百灵从纪臻到了面前后,就突然收了气焰,捂着被抽伤的地方开始眼红掉泪,跟小孩子在外打架输了一样的,委屈告状,“姑姑,他们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唔唔唔~”
纪臻额头突突跳,要不是她亲眼所见,简直没法将眼前这个姑娘,与李雁嘴里的虚伪奸滑之徒联系起来,也从没想到这样一个在家人面前懂事乖巧的姑娘,在出手害人上,如此的狠辣果断,半点不带犹豫。
她叫停之后的眼神没一刻离开过纪百灵,当然也将纪百灵的反应全看进了眼里,那一刻的震惊,如瀑般淹没了她,再无侥幸的,回想起了李雁提及纪百灵时的,那种嫌恶,恨不能从没认识过一样的憎厌。
她那从小可爱喜人,甚至能讨得主上高兴的小侄女,如何会变了一副模样,变得如此疯魔且面目可憎?
纪臻不愿深想,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凭本能的护在纪百灵身前,降低身份的同一个奴仆打交道,以求尽快平息这块门槛上的争执,不让事态严重扩大。
可纪百灵的出声,犹如最后一根弦崩般,瞬间击垮了她的心理,纪臻甚至连身子都没转向的,一轮胳膊就重重抽了她一巴掌,压低声量压抑着怒气的咬牙斥道,“住口,纪百灵,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若是不想死,不想连累家人陪你一起完蛋,你就闭嘴闭声,懂不懂?”
她努力不去看纪百灵身上的伤,因为躺在门槛上扶着脚踝痛吟的人,是毕衡口中最重要的挚友,是能成功取得江州掌控权的有功之人,甚至之后江州的稳定局面,都还需要他辅助相帮,她不敢再像在码头上那样,凭血脉亲情无脑偏袒纪百灵。
毕衡有一句话说的对,纪家不是只有纪百灵一个子女,她伯父纪立春已故,纪家能凭着与太上皇的旧情走到今天,已属不易,若再消耗完了主上的情分,哪怕搬出她伯父纪立春的尸体,怕也不能保全她纪家的体面和地位。
纪百灵是一个人,而纪家是一个整体,她再袒护,也不能置纪家其他人于不顾。
纪臻无比痛心的拒绝与纪百灵面对面,亲自上前将崔闾扶起身,崔诚眼神阴鸷的在纪百灵身上扫了一遍,收了赶马鞭到了崔闾身侧,蹲下身去检查他的脚踝,只这么一小会儿,那脚已经肿成了馒头高,且有暗紫色血瘀汇集,显出这一跤摔的不轻的后果。
崔闾将身体的重量交到崔诚手上,轻轻拂开纪臻的殷切,声音忍痛且平淡,“纪副将,孩子最好还是带回家里去教,外面能教出什么呢?”
打一巴掌,难道还指望我上前拦一拦,说一句“小孩子不懂事,跟我玩闹的”息事之语?在受害人面前打孩子,就是打给人看的,用打自家孩子的虚伪举动,来要挟绑架受害人不追究,顶好能说一句误会之言。
怎么我的性命之忧,跌死之险,到了你孩子面前,就是一巴掌能了结的事?
惺惺之态,令人作呕!
崔闾只如此轻轻一点,就羞的纪臻满脸通红,退至三步外躬身道歉,“崔先生,请您一定要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会让百灵到您和李雁跟前,亲自端茶赔礼的。”
崔诚体会出了自家老爷不耐烦理人的心态,忙打断了纪臻的话,焦声冲医馆内喊人,要背崔闾去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