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秀才看着秦放,只觉陌生。
暖和的卧房内,他无端打了个哆嗦。
……
离开秦秀才的房间,秦放仔细看着和离书,上面签了秦秀才的名字,印了手印,他折好,放到袖子里。
他大哥依然是这副性子。
四年前,秦秀才被县太爷邀去画舫游玩。
那时候,秦秀才知道县太爷的意图,又想自己秀才功名都屡试不第,乡试会试,想都不敢想,不如投奔官员,又认为秦放砍了那么多头,该有报应。
他前往赴约,与县太爷达成合约,却不曾想,回去的时候,在画舫上被人推下水中,从此只能缠绵病榻。
若他当时会水,多挣扎几下,或许就可以看到,他的弟弟,秦放穿着锦衣卫的蓝袍装束,站在画舫上,看着他在水中挣扎。
十八岁的秦放,俊目中,隐着残忍的笑。
秦放没真想杀了秦秀才,只是,病恹恹的大哥,才是好大哥。
往后几年,他给了家里那么多钱,买那么多人参吊着秦大的命,又替他请御医……
他也算个好弟弟。
当然,如果不是嫂嫂,他或许永远不会撕破脸皮,直谈四年前的事。
如今先敲定和离,再谋其余。
秦放心口热火炎炎,可如今也才过卯时,还太早,他便叫小厮套上马,径自去了衙门。
先在衙门那边过了再说。
……
碧天院。
兰絮睡到辰时,就听云梦敲门,跟小娟说了什么,兰絮起来时,小娟也说了:“奶奶,二爷在外面等着奶奶。”
兰絮掩唇,打了个呵欠,心想,她昨天没和他说不要早上来?
跟狗嗅到肉味似的,她都替小娟担心了,若真应了他,应付起来有点难。
她不管他,慢吞吞洗漱好,外头冷,她穿得厚,脸上还搽了香膏防冻,做完这些,就又是一刻,如此拖拖拉拉的,秦放竟还在。
似乎在风中站了许久,他肩头甚至还有薄薄的雪。
兰絮讶然,好小子,为了小娟,还做起痴情郎。
秦放撇去肩头雪粒,两步走到她面前,看了眼小娟。
小娟被他一个眼神扫过来,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
兰絮忍着好笑,道:“小娟,你先回去吧,我和小叔有话说。”
小娟低头,恨不得足下生风,回了院子。
兰絮示意秦放:“说吧。”
秦放漆黑的眼底,闪烁不定,他语气比平时多一分谨慎,试探:“嫂嫂,看过那手帕了?”
兰絮心道他这心思着实藏得深,不看到手帕,她也猜不到呢,就干脆说:“是。”
秦放忽的问:“嫂嫂不气?”
兰絮抬眸,眸中清泠泠的,带着点笑意:“我为何要生气?”
小娟又不是她的物品,被人惦记了,她就要生气。
何况真要她说,秦放并非不良人,只一点,这高大的身板俊逸的容颜,就强于世上多少男子,不消说有本事会赚钱,在婆媳关系中,也不是那隐形人。
当然,兰絮怎么想不重要,能不能博得小娟青睐,还得靠他自己。
她这一声回答后,秦放呼吸发紧,如面绞刑,又如蒙大赦,脸色几度变换后,又问:“那嫂嫂……怎么想?”
兰絮打从看到帕子,就怀疑秦放想请她当红娘。
她是懒得撮合人家,不过,拿捏秦放的时候不多,如果简单的,不损到小娟的事,她不是不可以搭把手。
她说:“那就看你表现了。”
秦放蓦地放声大笑,却又强自压抑下兴奋,道:“我明了了!”
一刹,他心口的气运,又明亮几分,兰絮不得不垂眸,避开他身上光辉,心道这气运怎么还和他情绪有关。
秦放却以为,兰絮面上淡然,心底却有羞意。
原来,他们心意早已相通。
既说表现,他也不能太过,于是纵然飘飘欲仙,秦放有意收敛情绪,饶是如此,他唇角噙着的笑意,仍能让人觉出他的欢喜。
兰絮被感染到了,竟也觉出几分高兴。
秦放又说:“嫂嫂,我早早叫人去天山庄定了位子,今天可要出去?”
天山庄是吃烤肉的好去处,想到大冷天吃烤肉,兰絮咽咽喉咙,还可以踏雪寻红梅,着实雅兴。
只是天山庄离京城好一段距离,这天看着又阴沉沉的,大抵是要起一场大风雪的……
兰絮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有些折腾,带回来吃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