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傅洵,兰絮又怂,又胆大。
她总爱时不时犯他底线,但只要他一生气,她就赶紧认错。
现在她突然察觉,傅洵对自己的感情,或许早就超越了师生、男女之间,或许在他心里,她是特殊的。
换成其他人,兰絮还无感,可他是那个她不敢信,也不敢想的傅探花啊!
太新奇了。
现在把那种“不敢信”“不敢想”的滤镜撤掉,才觉得,自己迟钝得离谱。
真的……好刺激啊!
她喜欢他乱了心神,喜欢他恼火难抑,却又不得不妥协。
只为了她。
所以,她故意说喜欢,就是得寸进尺,在他的底线边缘反复横跳。
可此时,傅洵不动如山。
他静静地看着她。
藏在那古井无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压抑的湍流要冲破堤坝,遽然将她吞没。
兰絮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她直觉不太对,本能催使她立刻认怂:“先生,我说的是玩笑话……”
下一刻,闻风拉住马,稳妥行进的马车,骤然停下,兰絮往马车门上一扑:“哎呀!”
撞倒是没撞上。
她腰上多了一只手,猛地捞她回来。
耳畔,傅洵声音又沉又低,暗含威严:“谢兰序,有些玩笑,你不该开。”
说完,他放开她,推门下车。
兰絮:“……”
她直起腰,正襟危坐,腰上被他揽过的那一截,泛着过电似的麻意。
他不是生气,是告诫。
兰絮突然又有点心痒。
……
车外。
拦下马车的,正是傅洵另一个臂膀,万里。
万里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赶来安邑的,他朝傅洵躬身,再递给傅洵一份加密的文书。
傅洵不需打开,也明白,此信与阳平兆王有关。
朝廷又有动作了。
……
乡试结束的第二日,亦是中秋。
甭管考得合不合心意,从这日直到九月放榜后,崇学馆都不会开馆,这是两年来,崇学馆最长的假期,比过年还长。
“等过几日,我会去京城看看。”
“哟,还没放榜就要进京赶考了?”
众人相互看着玩笑,对这段长假,却也各有打算。
谢骢问兰絮:“十一呢,不回老家吗?”
或许直到过年前,兰絮都没法回去,她叹气,说:“没办法,我可是顶顶勤劳的,要留在怀名读书。”
一句话,让大家追着她打:“你装!”
兰絮:“嘤。”
闹过一场,好不容易拜别同窗,兰絮回到傅宅。
按说误会解开,乡试也告一段落,她可以搬离傅宅,不过,她没提,傅洵也没提。
从安邑回来前接到某封密信后,他忙得不见人影。
兰絮是亲眼看过他拿那封信的,也相信他真的忙。
再加上她好不容易得闲,就和出笼的鸟似的,抓着闲书游记话本,狠狠快活起来,一边盘算等傅洵忙完,她就主动出击。
这一等,就等到了九月,学子们都静不下心,因为即将放榜。
在乙榜名单朝各衙门正式发出前一天,一份名单用信封和火漆印好,挂在驿站快马上,送到怀名。
辗转几遍,信件放到古朴的木案上。
木案两端,坐着精神矍铄的蔡老,与一身湖色云纹蜀锦圆领袍的傅洵。
蔡老手指放在信封上,对傅洵说:“这阵子,北方有异动,你就没闲的时候,如今,竟能抽出时间,来找我讨茶吃。”
傅洵道:“老师茶好。”
蔡老笑了下,暂不揭穿他。
他用小刀划开火漆印,展信阅览,感慨:“今年庆湖,依然人才济济。”
傅洵:“解元是谁?”
蔡老:“叫曾子敖,榕县人,二十七岁,怎么,是你友人?”
傅洵:“并不认得。”
蔡老看了眼傅洵,道:“不错,谢骢中了。”
傅洵:“崇学馆其余人如何?”
蔡老:“谢岩、王昊……都中了。”
一个个名字过去,没听到想听的名字,傅洵垂眸吃茶,下一刻,蔡老:“嘶,没见着谢十一……”
傅洵脸色微变。
他搁下茶杯,接过蔡老手中的信,一目十行。
在看到【东县谢兰序】几字时,他方明白,是蔡老设了小局。
蔡老拍桌笑:“你啊,一向最沉得住气,就是当年中探花,也不曾让仆人挤着去看榜,然而如今竟为了一场乡试,来找我先看榜?”
傅洵不知该怎么回。
确实,是他因为某人,日思夜想,沉不住气。
蔡老又说:“得你作为师长,如此挂心,十一倒是个好运的。”
傅洵更不知该怎么回了。
至少不是作为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