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或许是为了配合黎羚,他很难得地穿了一身白色西装。
他们站在一起格外般配,那种气氛几乎可以说是亲密无间。
记者一直在疯狂地按动快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连站在旁边的骆明擎都忘了。
他的注意力完全倾注在了黎羚的身上,甚至不自觉地也喊起她的名字来。
不知黎羚是否有听到他的声音,但再转身走过红毯的一刻,她的确回过头来,对着镜头嫣然一笑。
那一刻她眼中无尽的光华荡开,仿佛裙摆上流连的金线,编织出停格的时间。
而金静尧则在台阶的下一步,牵着她的手,看似平静、却很专注地看着她。
黎羚对他说了句什么,两人相视一笑。
那笑容是浅浅的,却足以引得红毯之下,所有人都陷入疯狂。快门声越来越热烈,镁光灯令他们所在之处更加亮如白昼。
在人群的推搡里,记者几乎是难以站稳了,他自觉已经拍得很卖力上心,没想到比起旁边的意大利记者同行来说,仍算是过于矜持。
不知为何,这群人像是疯了一样地按动快门,无比热情地,用笨拙的英语喊黎羚的名字,请她不要走,再来一张。一时之间,声浪几乎能压倒警戒线,媒体区长枪短炮,乱成一团。
恍惚之间,记者凝视着她走上台阶的背影。
她的后背也是瘦削而挺拔的,裸露的皮肤上涂抹着簌簌的金粉,在海风吹拂的光线下美得惊人,仿佛天鹅展翼。
原来脊柱是一个这样令人颤栗的、充满诱惑的凹陷。
已经有新的剧组迎面走来,但镜头仍然如此偏爱,流连在她身上。
他突然觉得,她不像是第一次走红毯,更像是“回来了”。
她回到了名利场。因为有些人生来就该做巨星,生来就该属于这里。
红毯的距离从来都不长,但很多人都用了漫长的一生时间,才从这一端,走向了另一端。
黎羚也花了很长的时间,走了很多的弯路,才走上这条红毯,走到镁光灯下。
这里既是云端,也是深渊。有多少人迷恋此刻的浮华,就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
愿镁光灯永远照耀她。
愿浮华永远追逐在她身后。
……
红毯的前一天,骆明擎才终于来到了威尼斯。
他并不是剧组邀请,而是自费前来。他让公司极力去说服了制片人麦鸿诚,费了很多的唇舌,才终于让对方同意他跟着整个剧组一起走红毯。
也是从制片人口中,骆明擎打听到黎羚直到动身以前,都还没有选好合适的礼服。
他其实私下里挑了很久,才决定给黎羚寄一条赫本风的小黑裙。
年少时,曾有一段时间,杂志上的女明星很流行穿上这种款式的裙子,将自己打扮成赫本的少女模样。而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姐姐,他觉得她比杂志封面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娇俏、灵动、美丽。
或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在威尼斯的夜晚真的会穿上它。为了与姐姐在红毯上般配,他刻意选择了一身黑西装。
但黎羚从车里走出来时,满心的期待,变成了一种莫名的自惭形秽。
她打扮得那样雍容和美艳,即使是骆明擎自己也必须承认,她的选择好过他的。
他内心隐隐地抽痛,突然再一次地意识到,她早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女。只有他一直停在原地。
他们一起走完红毯。他想偏头看她,可是又不敢。他们中间隔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却又像是相隔一整个世纪。
在红毯的尽头,剧组终于停下脚步,接受主持人的采访。
黎羚的英语讲得不好,没有关系,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讲中文,金大导演会用流畅的意大利语帮她翻译。
说是刻意也好、做秀也好,两人在媒体面前牵着手,眼中没有旁人,也容不下别人。
而骆明擎在一旁看着,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背景板而已。
过了一会儿,主持人突然问黎羚:“你与骆的合作,感觉如何呢?”
导播镜头切了过来,众人的视线也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骆明擎脸上笑容依旧,内心却狂跳不止,因为紧张和兴奋。
姐姐在看他。
她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会说她曾经教过他拍戏、她演过他的角色……会说出诸如此类的话语吗,哪怕说一句也好——
黎羚微微一笑,语气很平淡地说:“很遗憾,我们几乎没有对手戏。”
主持人也一笑,说:“确实很遗憾。”
骆明擎还是在笑,却只觉得嘴角在隐隐地抽搐,已经难以掩饰内心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