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清辉撒满大地,将小小的院落照彻如同白,小轩窗下,刚喝了药的柳嫣,望着天上的月亮,神色恹恹。
春鸢取了披风给奶奶披上,将窗子关小了点,忍了半晌没忍住道:“我看奶奶精神头还好,才刚红英姐姐请奶奶去上院赴宴,怎么不去?老爷子难得开心一回,大爷不在,奶奶也不在,老人家心里要不高兴了。”
柳嫣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没做回答。春鸢身为奶奶贴身的丫头,自然也清楚症结所在,小两口吵嘴,连和离的话都说出了,奶奶有多伤心她看在眼里,可大爷那样的人,你要冷着他,他就能更冷,奶奶采取的赌气冷战的法子实在是下下策。
如今李夫人不在,只她还能劝一劝,也就不好再管会不会惹奶奶生气了,“奶奶跟大爷生嫌隙,谁也不能说是您的错,夫人有召,咱们只管一味强着,倒有些不识好歹,把夫人得罪了。”
蒋夫人如何待奶奶,柳家的下人看在眼里,那是挑不出一点不好的,跟丈夫产生矛盾的情况下,更该将婆婆侍奉好,请婆婆做主,她们奶奶倒好,两耳不闻窗外事,将整个蔡府撇在一边,春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奶奶也是个聪慧明白事理的,如今行事偏颇又固执,眼见着越走越偏,身边人再不警醒就遭了。
奈何柳嫣就是个固执的,任凭春鸢嘴巴说干,只不做理会,气的春鸢连声叹气,又想到自己在奶奶身边这么多年,碎了心,奶奶还是喜欢顺着她心意的芳。自己出了院子,默默在小花园里淌泪,二门上有人进来,灯笼光打在脸上,忙把脸上的泪擦干净,站在一边候着,便听冬来的声音道:“春鸢?大好的子怎么一个人躲起来哭,想家了不成?”
这人尽开玩笑,眼见大爷也停了下来,春鸢心头微暖,“是有点,我倒没什么,咱们府里待下宽厚,再没一点不好,就是奶奶,天儿不好,身子也不好,连老太爷的宴请也没能去。”
虽然心里有点抱怨,春鸢还是下意识帮柳嫣描补了一下,只盼着大爷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千万不要生奶奶的气。
她是没指望其他的,没想大爷听奶奶身子不好,竟朝着她们院子去了,到底还是少年夫妻,大爷从不会丢着奶奶不管的,春鸢忙走在前头先去叫门。
柳嫣叫芳陪着,正在院子里赏月,黑魁魁的大门口传来声响,长身玉立的男人背手而来,在微弱的灯光下露出那张俊逸的脸,柳嫣既惊又怨,好歹站了起来,等着丫头们端椅子上茶,却听那人制止道:“我马上去上院,不用忙活。”
原来只是顺道来的,柳嫣顿时冷下表情,撇开脸。两个主子都不言语,下人们只好退到一边去听候差遣,柳嫣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只言片语,不忿开口,“你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跟我说了吗?可惜,我们还有半辈子要过,你不想见到我也没办法。”
“太子为皇后娘娘从蜀地请了一位医术极好的大夫来,过几便到洛阳,你也给他看看。”
他还想着她的死活吗?柳嫣心里稍暖,可再看向蔡玠时,不免又怀疑起来,他前段时间还说在重阳坊置办了一处三进的宅子,可以送给她,也可以将她爹调回洛阳,自然是有条件的,她也清楚他想得到什么。当时她怒不可遏,断然拒绝,此刻的关切,又有几分真心?
柳嫣不能不怀疑,“你是不是还是想跟我和离?”
想到他的态度,心头刺痛,为自己命苦,也为他的忘恩负义,“你是不是忘了,就算你对我有诸多不满,我母亲可救过你的命,当时为了照顾你,连我都被扔在一边,生病了好几只有乳母带着我,怎么?我用我的健康换了你的命,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分明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柳嫣却近乎不讲理一般将责任全部推给别人,不过就是仗着蔡玠从不肯跟她吵,而事实也确实是他欠她柳家一条命。深秋的风已然带上了严寒,蔡玠立在风口久了,刚又在太子府上饮了酒,旧伤尚未完全好,不免便咳了一声,而贯穿的箭伤也在隐隐作痛,他虚扶了一下。
柳嫣冷笑道:“你觉得你救了我爹一命,就不欠我家什么了?难道你一早就如此算计了,你一早便想跟我和离?”如果真是这样,柳嫣不得不怀疑怎么就会那么巧,她爹就那么容易被他救了。
眼见柳嫣越想越偏颇,蔡玠不耐打断,“不是,我从没有想过一命还一命这种事。”李夫人救他是事实,他从来不曾避让过,只不过有时候也会想,若是没有遇上李夫人,两家没有产生任何交集,是不是他就不会率成亲,遇到敏敏的时候便不会身有所累,害得敏敏跟他一起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