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发突然,他第一时间做出了身体上的本能反应,并没有时间细细思索那些异常。
谢卿琬睡得正香,在睡梦中却忽感一阵朔风劈过,几乎是顺着她的发梢过去,一股浓重的危机感,在她的潜意识中降临。
迷迷糊糊扯开蒙在头上的被子,睁开眼就看到剑尖对着自己,吓得她脸色发白,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当看清面前的人那熟悉的眉眼后,谢玦握剑的手一抖,下一刻宝剑就哐当落地。
他少有的在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琬琬?”
谢卿琬此时亦傻眼了,同样呆呆地看着谢玦:“皇兄?”
两人的脑子里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他/她怎么会在这里?
谢卿琬的发丝因睡觉而有些凌乱,额头上的头发软塌塌地垂着,两侧的发丝更是慵懒地自她的脖颈,垂落到她的胸前。
而此刻锦被滑落,谢玦的目光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落了下来。
只一刹那,瞳孔猛缩。
谢卿琬此时却浑然不觉,甚至将被子彻底拨开到了一边,急着从床上跳下来。
眼见着她的整个身子都要露于眼前,谢玦顾不得太多,略急道:“别动!”
谢卿琬的身子骤然顿住,呆在原地,又马上露出那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皇兄……”
谢玦真是见不得她这种眼神,尤其是此时这种时候,简直可以轻易击溃他的心防。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凭着强悍的记忆力替她掩好被子,便准备先行出去。
至于追究此事发生的原因,不是他时下该关心的要紧事。
至少不该在她这副样子的时候,去探讨那些事。
谢玦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痛,那衣裳究竟是谁给她的,居然是那种衣裳,送衣裳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忽想起这次谢卿琬随他离京原本就不是广而告之的,来百叶城之前,他也没有特意知会。
而他却与谢卿琬同乘一车,行状亲密,再加之他们并不是亲生兄妹,长相没有相似之处,所以知府便以为……
谢玦眸色骤然暗沉,眸底仿佛有幽幽的火焰在摇动,太阳穴跳得更狠了。
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若不是今日这场意外,叫那些人继续误解下去,还不知会出怎样的事来。
误解……谢玦的脸阴晴莫定,他的脑中居然自动出现了那些人可能会误解的内容,随之可能发生的场景,而他——居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到了此刻,他觉得此地是决计不能再留了,便加快了脚步,转身出去。
结果,刚迈出几步,身后却传来一声弱弱的细嗓音:“皇兄……”
谢玦本能般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立即转过身。
直到那小猫一样的呜咽声,自身后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便有些心慌地立马转过身来。
发现她并没有哭后,才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皇兄……别走好吗……我怕……”谢卿琬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怕黑夜,还是怕鬼怪,还是怕……谢玦方才那一瞬间陌生的眼神。
在发现用利剑指着自己的人是谢玦时,她几乎心脏停跳,血液逆流。
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完了,皇兄是不是发现她的秘密了。
在那一刻,她的全身被惊惧占满,甚至忍不住瑟瑟发抖。
皇兄终于知道了么,那他是不是不想再把她当作他的妹妹了。
也是,她都做出那些事了,还能正常相处都像是奢望,岂敢再希求其他?哪有妹妹如此所为的?
看见皇兄眼中的冰寒,她也在那一刹那坠入了百丈冰河,感受到了彻骨寒意。
整个人的皮,连着骨都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僵硬得做不出丝毫表情,只能听到关节扭动,落下冰渣,喀吱作响。
她能感觉到,皇兄的这一剑,是带着十足杀意的,像是只要她轻举妄动,那柄宝剑就会毫不犹豫地刺下来,将她贯穿。
但是谢卿琬害怕的却并不是死亡,作为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来说,重生已是她获得的额外馈赠,她只希望利用重生能改变很多前世的憾事。
对于死亡,她早已无所畏惧。
唯一顾忌的,就是若是死了,便再也见不到皇兄了。
可她却怕皇兄,怕他对她流露出哪怕一丝冰冷的态度,厌恶的神情,那足以让她十数年的信仰尽数崩塌,令她踽踽独行至今的信念不复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