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嫣尝试着给赵应玹回信,想感谢他的照顾,可她的字实在不好看,歪歪扭扭没有力气,和他风骨尽显的字摆在一起,只让她无地自容。
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将字写好,可还没等她练出一手好看的字,一场冬雪的突临,让奶奶病陡然加重。
司嫣日夜不休的守在奶奶窗前,无论她怎么努力祈求,还是阻挡不了奶奶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奶奶弥留之际,司嫣哭得伤心欲绝,扑通就向一直为奶奶诊治的郎中下跪,用力的磕头,“陈爷爷,求求你,再想想办法,不要让我奶奶走。”
陈郎中望着女孩磕红破皮的额头,于心不忍的叹气,“小丫头,不是我不想给你奶奶,实在是……唉。”
司嫣悲恸哭喘,身子直哭得蜷起。
“嫣儿……”奶奶气若游丝的喊她。
司嫣扑过去抱住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哀求:“奶奶,求求你,别扔下嫣儿,别扔下我一个人。”
“我的嫣儿啊……”奶奶涣散的眼眸里蓄着泪,用最后的力气摸了摸孙女的发顶。
*
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萧肃。
赵应玹跨进邕州府衙时,大氅上已经落满了雪,周身裹挟着被寒意浸染的凛冽。
留守在邕州的心腹快走上前,拱手行礼,“公子。”
赵应玹脚步不停,擦身自他眼前走过,亲信紧跟上去道:“老太太过世后,司姑娘抱着老太太的尸身不放,公子交代过不用管,可姑娘一直抱着尸身也不是办法,属下等了一天一夜,实在没办法,才命人将姑娘拉开,老太太停灵在后堂,司姑娘不吃不喝一直跪到身子撑不住晕厥,醒来便又接着跪。”
赵应玹听到后面,眉宇直接拧紧。
灵堂里,司嫣一身孝服,双眼红肿无光,独自一人木讷的跪在棺椁前,脸上满是干涸的泪渍,恐怕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哭。
这半年他没有回来,只在暗卫从来的书信里知道她的情况,信里,她一直在越来越好。
然而现在在他面前的小姑娘,又一次憔悴消瘦的与他第一眼见她时没有区别。
赵应玹知道老太太的身体情况,军医说过,熬不过年,也预料到了小姑娘会如何的伤心欲绝。
他半年没有回来,便就是为这一刻,称得上极端的手段,可也只有在小姑娘最无望的时候出现,她才将他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抓住牢牢不放。
什么都在掌控中,他无疑应该开心,却先感到了心痛不舍。
司嫣两眼空洞,就连赵应玹走进来都没有发现,奶奶走了,以后,她就只剩下一人。
屋外的雪飘也在这时漂得更大,洋洋洒洒,像怎么也停不了,让司嫣更跟看不清前路,只有无尽的迷茫。
她搂着自己的手臂,试图将孤零零的自己抱紧,可无论怎么使劲,都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小嫣。”
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让司嫣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勉励聚拢眸光,终于看清了出现在面前的人。
屋外飞旋的漫天风雪,还是没有停,却在这一刻,被面前巍峨的身影挡住,隔绝在外。
“大人……”司嫣喃喃唤,红肿不堪的眼眸里滚出泪水。
她以为她已经哭干了眼泪,再也哭不出来,可当大人的身影再次将她笼罩住她,再次在她最无助的时刻出现,她竟然不受控制的,生出一种妄想,自己不是真的无依无靠。
赵应玹却没有说别的,只道:“去吃点东西,然后去休息。”
司嫣不愿意走,固执的摇头,“我要陪着奶奶。”
赵应玹居高临下,审看着执拗不听话的小姑娘,“老太太拖着病重的身体带着你逃难,是为了给你寻一条生路,而不是为了看你自暴自弃,如此糟蹋自己。”
赵应玹其实有些烦躁,他该照着原有的打算,让她彻彻底底,成为独属于他的专属物,从灵到魂,他的一次次心软,都有可能偏移走一切。
清厉的嗓音让司嫣颤了颤,可祖母现在已经死了,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还能怎么办。
“若你觉得逃避就是对的起老太太的期许,那你可以继续,让她走了都还要担心你,在地下不能安眠。”
司嫣眼泪似断了线般往下掉,胡乱摇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想,不想让奶奶失望。”
一滴滴淌落的泪像是砸在赵应玹心上,灼出痛意,更不舍得再看她哭。
他蹲下来托起司嫣的脸庞,抬指想为她揩去眼泪,可小姑娘眼下的肌肤已经被泪水沾的脆弱充血,他不敢用力,只用指腹轻沾去泪水,柔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司嫣迫切的看着他,“大人说得,是真的吗?”
满是泪水的眼里,除了他的身影再没有其他,赵应玹不舍的凝着她眼下的沁着血点的皮肤,没有发现,小姑娘已经将所有的依赖和信任,都交付给他。
仔细给她把泪水擦去,赵应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是真的,有我在。”
司嫣感受着发顶被他抚柔的感觉,宽大的手掌带着温柔的力道,就像祖母还在时一样,连带她悲凄伤痛到不能安的内心,仿佛也被轻轻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