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江南杏雨梨云,和暖的风絮絮吹着河畔歪斜的杨柳,沿河而搭的茶水铺里,说书人将扇子一摇,醒木一敲,立刻就围来了听书的茶客。
街上来往赶集的人也驻足听上一耳朵,不紧不慢,惬意悠闲。
茶楼边隔壁糕点铺的店家正歪头听的专注,摊子前掠来一道阴影,“瞧瞧要买些什么?”
店家说着将目光收回,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清简的儒衫,雅韵清蔼,高大的身影峻挺如苍松,雅儒俊朗的外貌之下,是与生俱来的不凡气度。
店家恍顿了片刻,就听那人已经开口,“店家,可否有饴糖卖?”
清雅温醇的声线,过于卓越的气度,与周遭的繁闹格格不入,店家每日看着来往的人,也不是没见过公子老爷,却还真没见过哪个有这样的,定然非富即贵,身份不俗。
可这样一位贵人,哪用得着竟然亲自来他这摊子上买糖?
店家有点局促的堆上笑脸说:“有,有。”
他将一盘盘的糖端出来,“有饴糖,石蜜,山楂丁,龙须糖,客人看看要哪些?”
叶忱目光掠过摊子上的各种糖果,“都包上一些。”
“都要?”店家反问了一句,又赶紧拿出油纸来包。
包了整整一小摞递给叶忱,“客官拿好。”
叶忱接过,身后的护卫立刻递上银钱。
叶忱看了眼天色,将手里的糖果递给护卫,“拿回去给夫人,叮嘱她不可多食。”
叶忱说着顿了顿,“罢了,你们说了她也不听。”
护卫提着糖倒是没说话,表情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南巡一路他都随侍在大人和夫人身边,眼瞅着夫人自有孕之后,性子一日比一日的古怪,今日只是想着要吃糖果,往日那是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敢想着要,大人有法子将夫人哄好,可他们就是束手无策了。
护卫抬眼暗暗觎向叶忱,大人口吻携着浅浅的无奈,黑眸里的笑意却是宠溺又纵容。
“那……”护卫迟疑着问。
叶忱轻笑道:“只说我会尽快回去。”
……
登玉楼坐落在玉玄湖中央,九层高的重脊高阁耸然而立,周围还有四五座稍低的楼阁,以廊桥折转连通,在湖中形成美不胜收的景色。
叶忱去到时,知县李同已经让人出来相迎。
“萧副使,县尊和世子已经都到了,就等副使您了。”
叶忱颔首示意他带路。
走进楼里,叶忱朝着对坐的李同和赵书翊说:“我来迟了。”
李同抬手吩咐人摆酒,口中打趣道:“萧大人要陪同夫人,迟些也无妨。”
叶忱笑着掀袍入座,李同拿了酒壶为他和赵书翊斟上酒,“世子说下官说的可对?”
赵书翊看了眼叶忱,颇有介事的颔首:“确实。”
李同哈哈一笑,又朝叶忱说:“沈大人可听见?”
叶忱面不改色,端起酒盅轻呷了一口,道:“李大人不是说,有事要与我和世子商议?”
李同目光一动,“不急,先吃酒,我们边吃边说。”
说着轻轻一击掌,几个身姿曼妙的舞姬曳步而入,扬袖在厅中央翩然起舞。
身姿舞动间,便朝着叶忱与赵书翊依偎而去,叶忱抬手隔开挥到眼前的纱袖,“我就免了。”
轻淡的语气,俊雅的脸庞上是生人勿进的疏冷。
赵书翊更是拧了眉,注意到李同在看着自己,忍着膈应攥住女子的一抹香袖,接过她端到唇前的酒饮了口,笑着瞥一眼她,“接着跳。”
李同见状露了个笑,向两人都敬了酒,慢慢说起来,“确实是有一件事,想与世子与萧大人共同相谋。”
“每年朝廷批给盐商的盐引都有定量,若是路途遥远的地方,盐商运输储存下来,一趟盈利实在无多,所以不乏盐商犯险向灶户收购私盐。”
赵书翊眸光稍肃,已经猜到他的意图,叶忱用的是都转运盐史副使的身份,李同无疑是想在盐商和灶户中间收一道,叶忱的官职,和他的世子身份来压。
叶忱直接了当道的问:“不知李大人有什么万全之策?”
李同听他这么问,心下觉得有戏,挥退了跳舞的舞姬,稳声道:“灶户不敢高价卖盐,盐商揣着私盐同样战战兢兢,可只要由沈大人批一道,这里面的油水,不可估量。”
叶忱慢条斯理的颔首:“获利的背后是风险,李大人让我和世子来但这风险,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
李同立刻道:“我怎敢在萧大人和世子头上算计,普通盐商自然无需我来牵线搭桥,吴陵水运往来繁荣,番邦船只靠卸货物都在这里……而且,我只要二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