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徐云妮听清了。
其实第一遍她就听清了,只是出于某种常识性的考量,她才发出了质疑。
没想到是真的。
时诀从后门离开。
徐云妮没有继续写试卷,她觉得自己态度挺好的,可对方那句“怎么着”却带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她感觉这事还没完,所以她把笔放下了。
她看着那人走进教室。
他穿着校服,又没好好穿。
华都艺术中学的校服跟普通高中校服有些不同,比较有设计感,里面是衬衫,外面也不是软塌塌的运动服,而是藏蓝色的休闲西装,下身灰色长裤,版型都带着点剪裁。这人衬衫没扣到头,外套也敞开着,两袖撸到手腕上方,晃晃荡荡走过来,往她旁边的桌面上一坐。
说是坐,其实就是搭个边,手还没从裤兜里抽出来,就这样看着她。
扪心自问,转学第一天,站在讲台上往下看的瞬间,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昨天放学的时候,推开便利店大门的瞬间,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有,但没有特别注意。
不是因为不值,而是潜意识里觉得不急。
可能是茫茫间的一种预感,有些人,既然出现了,早晚会被老天送到舞台的最中央。
他的骨架子发育得很好,年纪轻轻已然高大舒展,整体偏瘦,但不是年轻学生那种吃不胖的干瘦,而是相当结实的瘦,徐云妮猜想,他应该是经常有一些锻炼。
他的脚就在她的座椅边。
有点夸张的比例,看身高大概一米八多些,腿都快到她身边了,竟然还没有完全伸直。一双普通的匡威板鞋,应该是穿了比较久,倒是刷得很干净。
这时,前脚掌稍微翘起来了一点。
然后又往地上啪的一落,蜻蜓点水般,好像在跟她的视线打招呼。
她看回他的脸上。
无比规范的脸型,漂亮的眉眼,鼻梁窄高,白得惊人。他的眉毛在男生里算相对较细的,但是很黑很直,加上狭长的眼睛,就柔和了本有些高冷锋利的面部线条。
凭心而论,无可挑剔。
这是徐云妮现实生活里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此刻,他正带着巡视领地的松弛和气势,俯视着她。
“要把我盯穿了,”由于困乏,时诀声音稍显懒散,“差不多了吧。”
徐云妮直视着他。
“你摊开在这,不就是想让我看清楚吗?”
有点意外的发言。
不过在他们视线对上的这一刻,时诀没太在意她说话的内容。
他的注意力最先集中在她的声音上。
声线听着就跟第一天她帮丁可萌解围时一样,标准的女中音,音域广,胸腔共鸣也不错,特点是清晰平和,输出稳定。
她依然扎着低马尾,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相当素的一张脸,全无修饰,一双眉毛长而浓密,眼睛又大又圆,其中黑眼仁的占比很大,无形中削弱了点假正经的书呆子味,而增添了一丝直来直去的天然。
徐云妮一句说完,等着对方回应。
她等了大概,三秒……五秒?
对面还是没出声。
徐云妮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时诀:“没事啊。”
徐云妮不解:“你没事你站在这干嘛?”
时诀好像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回答说:“为了让你看清楚点?”
徐云妮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不等她琢磨出什么,面前人就弯腰靠了过来。
他遮挡着窗外的阳光,带来一片阴影,也带来一股暗暗的香。
他说:“也为了让我看清楚点?”
徐云妮闻着那香气,听着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压低的,带着磁性的嗓音,头皮像被针扎中似的,丝丝麻麻抽了两下。
她忽然反应过来,刚要抬手,时诀已经直起身,走了。
徐云妮盯着他的背影,就见他一个深呼吸,两手拉在一起,胳膊向上抻得老高老长,再然后——
竟然直接从肩膀后面绕了下去。
比起刚才的抽象对话,这一下子更让徐云妮错愕。
什么构造的身体?
时诀小开了下肩,放松了身体,舒舒服服坐到座位,戴上耳机,开始补觉。徐云妮则是足足坐了半分钟,才重新拿起笔。同时,在心里给这人下了判词——一个神奇的物种,从各方面来讲。
清晨的教室,安安静静。
有人学习,有人休息。
阳光慢慢爬升,覆盖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来,稀疏的声音,逐渐填满教学楼。
平平常常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