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风野,鼓噪间带着一种黄尘的味道,扑簌簌自揭开的瓦片灌进这处小小的阁楼斗室。
阁楼内先后进来的八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一瞬不瞬盯着黄幸屡值房正门和亮起一点黄灯的窗扉。
大约一刻钟左右,徐景昌抿着唇出来了。
事实上,徐景昌的表情管理是及格的,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和微表情。他一出来之后,院门位置的常尚峰和张蘅功立即迎了上去。
远远望见,徐景昌是剑拔弩张后的失望,他摇了摇头,常尚峰和张蘅功登时露出了一瞬的失望之色。
看着都很正常。
夕阳最后的一影残红,景昌若无其事。
但沈星却一下子看透了他平静外表下的波澜!因为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景昌情绪起伏的的时候,他的左手会下意识攒起来,小时候攒得还很紧,但被沈星嘟囔说破之后,小景昌就会放松一点,让自己看起来只好像随意握着手,但他整个左臂都不怎么动的。
沈星很紧张,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怎么眨一下,这个熟悉的动作和摆臂频率,她一下子心一紧,“出事了,景昌情绪不对,他装的!”
……
徐景昌出去之后。
黄幸屡把抽屉里他送的那封信取出来,扔进火盆里烧了,红红的火焰一下子将书信吞噬成灰烬。
黄幸屡沉默盯了残火,直至它彻底变成黑灰,一点红光都不见了,他站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赭色将披一动,快步除了值房。
夕阳最红一缕残红,这个他已经看了很多年的这个熟悉的天地和大营。
黄幸屡魁梧的身姿标枪一般,在四合的暮色中站了片刻,如往常一般肃容,沉声:“走吧。”
边关和内地卫所相比,日常工作要多很多,其中最重要的项目之一就是出关巡边。两国交界之地,每天都会有轮值到的大小将领率所属的巡边队,亲自把关外国界相交的地域都巡视一遍,昼夜都有,以防第一梯队的巡边营有所懈怠。
最近这十天,轮到黄幸屡巡夜间。
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黄幸屡本人也没觉得有异,他本部所属的巡边队已经准备就绪了,他往校场而去,循例吩咐两句,翻身上马,直接出了院门,往西城门方向,开门出门而去。
可就在黄幸屡戴甲整齐,在值房大院站立片刻,转身快步出了院门,往校场方向而去之际。
裴玄素却眉心一蹙,他立即把士官喊了上来,陈英顺赵青等人因为他的突兀的动作一下子更加绷紧神经。
士官跑上来:“噢,这个中旬,是黄将军出关巡边,巡的夜。”
但此时此刻,裴玄素却有一种强烈的、又一种异常敏锐感觉马上要有事发生的直觉。
就在这个时候!
他发现已经走出了一段的徐景昌身常尚峰和张蘅功,后者在徐景昌看不见的背后位置,无声回头望了黄幸屡的值房大院方向一眼,又默契对视了一眼。
暮色笼罩大地,点点黄灯,这两个人神态间的凛冽和暗晦一闪而逝。
裴玄素从这个无声对视之中,察觉到了一丝杀意。
是对黄幸屡的。
裴玄素当即心一凛:“不好,他们要对黄幸屡动手!”
……
劝说失败。
而什山关大营作为东宫渗透掌握的洼地,兵员却是西边三大主营之中兵力最为雄厚的,兵将满编十万,一旦有个什么计划,这里是能抽调出最多的兵马的。
把黄幸屡这个拦路虎和硬骨头解决掉理所当然。黄幸屡是这群坚守旧将领中的主心骨,一旦他出事,很多问题将迎刃而解。
而出关巡边,把死人的锅扣在西蕃头上,合理又正常,那是最好的动手地点。
裴玄素一行人迅速自原路折返,火头营是最好的出入地点,徐景昌也是走那边的。
但裴玄素他们走的另一边的小门。
一出去,对面大街上早就伪装成摊贩骡车等暗子已经尾随上徐景昌三人了。
裴玄素一行出去之后,立即卸下布甲,闪进一条不远处的一条暗巷之中。
张韶年他们藏在附近人家的一处闲置人家的后院之中,人手时刻准备着,随时都能出发。张韶年梁彻他们几个则在巷口这边等着,一见裴玄素沈星他们八人折返,立即迎上去。
“督主!”
“督主。”
同行的冯维和陈英顺简单而快速把里面发生的事情给张韶年他们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