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风雪声,最多让人心情多添了点不虞罢了,偌大的宫殿内宫人太监脚步轻盈无声,宫灯垂帷一如往昔,宫人轻手轻脚添上炭盆,低头退下。
神熙女帝腿上盖着绒毯,正斜靠在窗畔的紫檀罗汉榻看书。
戌正时分,她还没睡。
神熙女帝作息一如既往,没有人能从她的脸色窥见帝皇心绪。
唯独知情的梁恩等人,这两天个个都屏息提脚,多一步多一句都不敢说不敢走。
神熙女帝垂睑看书,眸光暗沉如墨。
她在东西提辖司除了监察司之外,还另放有暗子。
但裴玄素确实了得,不长的时日已将东提辖司整肃一清,牢牢握在手里。
暗子能改变的只有局部,因为不管是瀛州许多人事,不管陆通船行,抑或梵州,都是裴玄素亲自经手并事后安排人看守着的。
局势使然。
裴玄素竟成了最关键。
这也是神熙女帝没有动作的原因,局势拉扯,竟连她都得等着。
今天傍晚,裴玄素说人都在各地得去提,他亲点了人出京。
太初宫这边大多的人都还沉浸在隐隐的兴奋氛围中,只有少数几个,心下一沉。
在神熙女帝有目标性的留意之下,她甚至已经得到了有黑斗篷人去敲裴府小侧门的消息。
永城侯府开门,那人进去了。
龙江一役,太初宫这边剩的暗阁成员不多,但暗卫和贴身高手还是有的。
神熙女帝屏退众人,黑衣蒙面的江元跪地禀告的时候,空气好像一下子被冰冻住了一般。
神熙女帝挥退了人,她照常看书,但心里想的是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然就是这个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轰隆一声雷响,紫蓝闪电阴沉沉划过半壁风雪夜空,无数电枝闪烁,天裂了一般的骇人。
外面有宫门护军顶风冒雪飞跑来报,御前禁军又飞奔上台基,紧接着,梁恩急促的脚步声冲向殿门。
——在孙颖进了永城侯府不足半个时辰,裴玄素竟然提着他的头颅冒着大风雪来了。
算算时间,孙颖几乎是刚刚进去就被杀死割下脑袋的。
殿门开,冰冷风雪疯狂灌进来!
神熙女帝倏地抬起眼睫。
那张稍显年岁的容长面庞,霎时凌然一片。
她眯眼,“把他叫进来。”
……
一身的冰冷和风雪,脸上头上身上的血迹犹在,仿被冰冻住了,但裴玄素并没有擦,他提着孙颖的头颅进了太初宫大殿。
他把那颗头放在身侧,撩起下摆,伏跪在地。
“臣裴玄素来见。”
吹了了一路的大风大雪和战栗又沉沉的到极致的情绪,裴玄素的声音极度暗喑。
上首斯索衣料摩擦的微声,大殿内并没有点多少灯,狂风暴雪不断卷起他身后的暗蓝门帘,殿内暗沉沉的弥漫着血腥味,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冰冷可怖氛围。
神熙女帝从暖阁出来,明黄下摆在香鼎后的台阶踏上上首的龙椅,坐下来的响动,上首传来神熙女帝不沉不怒不辨情绪的声音,似不解:“哦,你来是做什么?”
裴玄素一听这个语气,心下当即一沉,一刹后脊热汗冷汗出了全身。
他判断没错,神熙女帝果然知道了!
他无比的庆幸,自己的行动足够迅速,不然将不会有挽回的余地!
裴玄素沉声:“启禀陛下,人确实已经遣出去直奔各地的陆通船行了,”说的暗地里的,“但却是为了保护证人证物确保顺利进京的。赵监察使已一同遣人同往。”
“臣之所为,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以免两仪宫再做更多的其他阻挠动作,节外生枝。”
这时赵青也进宫了,她亲自去安排的人,甚至为了隐秘连遣人送折子都没有,安排完之后马不停蹄自己亲自进宫去禀报的。
小太监直接撩起帘子让赵青进来,赵青单膝下跪,神熙女帝招手让她上去,赵青就低声说了。
赵青站在龙椅一侧,她瞥了一眼下手血淋淋的人头和伏跪的高大赤衣权宦。
神熙女帝道:“你下去罢。”
神熙女帝没留赵青,赵青便拱手,从侧门出去了。
大殿内安静下来,昏暗的灯火不断在闪烁,神熙女帝慢慢靠在龙椅后方的引枕之上,她脸色晦暗不明,盯着底下的裴玄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