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吾儿:
当你看到此信之时,为父约莫已经不在了。请原谅父亲没有提前告知于你,也请原谅父亲违诺了,未能晚年致仕随我儿赴各地外任,含饴养孙。
实在是事出突兀,为父亦是去年方知晓此事,家中竟是梅花内卫。倘若为父不如此做,当全家老小之命休矣。悲哉,痛哉,耽吾儿大好前程,盼你从今逍遥江湖,仗剑走马,亦能得乐。
玄儿,照顾好你母亲和兄长,……
你祖父昔年遗失九皇子,一被查实,帝皇之怒,宣平伯府一家两房必死无疑!不得已,为父时任龙江府尹,与你祖父叔叔商量之后,唯出此下策,以保全全家之性命。
只是从此之后,吾儿惜恨隐姓埋名,盼吾儿恤之父祖,莫生怨嗔。善矣,吾儿之愤,莫要太久,盼汝与汝母汝兄长安乐。
……”
我的孩子,请你莫生怨恨。
好吧,你生气的话,别生太久,要尽快开心起来啊。
照顾好你自己,和你的母亲兄长。
盼你们长安乐,人生之途,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且行且欢。
父绝笔。
裴玄素根本都不相信,但明晃晃的信笺,笔迹可以伪造,蜡封可以重封,甚至他本人就是伪造了裴祖父父子的笔迹私信和卷宗,他都懒得查,他知道的东西,直接给造一封直接了当!
早一些晚一些不差,他分.身乏术,没空奔赴各州去具体细查取证。
先提前把宣平伯府这群人送进地狱,他好专心去应对如今风高浪急的局面。
——他现在想要的,已经不仅仅只是复仇了。
复仇很重要,但绝不会是他这一生的全部。
可现在,裴玄素飞快一页页翻过,越来越快,撕开了给母亲的那一封,也飞速翻过。
字迹可以伪装,蜡封小心一点也不是弄不出来,但裴父却在这封长长的书信当中留了一个小标记。
这是他孩提时期,父亲教他写书信那时,父子嬉戏般来往写给对方写信弄出来的暗号。每隔一行最后一个有捺的字稍稍往上提一点点,父亲是单行,他是双行,那就算没有封皮,父子俩也一看就知是对方的来信。
他小孩霸道,母亲却不喜,小小的他私心想要一种独一无二,父亲大约是知道的,但他总会无声纵容那个小小的他这点小毛病。
这个标记就是众多的纵容之一,父子私下约定的接头小暗号,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裴玄素一页页翻过,每一张信纸的单行都有,甚至连母亲那封都有,他父亲大概猜到他肯定会先撕了全看。
他不可置信,哗哗翻着信纸,巨大的愤恨和这种不可置信的情绪骤然冲击,他双手都战栗了起来。
裴玄素脑海“轰隆隆”,像一个如山般的石碾用快马拉着在他心脏脑子反覆来回的急速重碾,碾得他脑海混乱一片,连嘴唇都战栗起来。
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心肺爆炸一般,窒息巨震!
……
“公子,公子,主子!”
冯维眼瞅着裴玄素都不对劲了,他没看到信纸的内容,但裴玄素突然僵住,信纸哗哗越翻越快,他感觉到主子突然浑身战栗了起来。
他本来也嗤之以鼻的,痛恨血液冲涌的不仅裴玄素一个,冯维三人亦愤慨到了极点,手持长剑,眉目狠厉。
可突然。
冯维很熟悉他家公子,眼见裴玄素微表情和动作,这信竟可能是真的?!
三人顾不上僭越,簇拥到裴玄素的身边,睁大眼睛看着他手一页页快速翻过后半信纸和另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