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喻笙抬起头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忧心外婆,下了车,和梁以植说了一声,就急急忙忙上楼。
她以为梁以植已经走了。
喻笙放低声音,“我没事,你先快回去吧。”
梁以植和她非亲非故,麻烦他送她过来,已经有些越界了。
梁以植没有说话,方才喻笙家人在,他不敢贸然打扰,一直等在几步外,想要确认她安好再离开。
没想到她的家人先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高三开学前夕,奶奶在家里做饭,忽然摔倒,梁以植在附近给小朋友做家教,接到钟叔电话,他急忙往医院赶,等他赶到时,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奶奶年轻时做过代课老师,后来政策变了,奶奶便没有了工作,爷爷去世后,只剩下他和奶奶相依为命。
奶奶年迈,靠爷爷的抚恤金和柏华府的房租扶养他,平时会做些手工,明城物价不低,这些收入刚好够奶孙两人生活,奶奶什么都紧着梁以植,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梁以植拿着病危通知单,仿佛接到晴天霹雳,他节假日做家教,就为了不让奶奶那么辛苦,那一刻他只恨自己是个高中生,恨自己没有收入,没能让奶奶享福。
那时候他也像喻笙现在这样,一个人站在病房外,茫然无措,恨不能代替奶奶受苦。
父亲去世后,政府和明大给了见义勇为奖金。
母亲生病用了大半,余下的,爷爷奶奶存在梁以植名下,没多少,老人家却说不管生活多难,他们永远不会动,那是父母留给梁以植的。
那天他全都取了出来,告诉医生,无论如何要把奶奶救过来。
医生让他考虑好,就算抢救过来,后续治疗费用只会多不会少。
最后谢天谢地,下了三份病危通知后,奶奶被抢救过来。
他不怕花钱,钱没了可以挣,只要奶奶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那样一份心情,梁以植想,不会有谁比他更能理解。
“外婆吉人自有天相。”在突如其来的疾病面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晚上学校没事,我在这里陪你。”
晚上八点钟,喻笙还没有吃晚饭,她心里有事时便吃不下东西,梁以植叹了口气,说下楼去给她买些吃的。
梁以植离开一会儿,沈珂和高玫恰好过来。
喻笙不想和他们待在同一屋檐下,下楼去买咖啡。
买完咖啡,刚好遇到回来的梁以植,他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喻笙,“三明治和牛奶。”
喻笙笑了笑,抬手接过,“上楼吧。”
只有时时刻刻守在病房门外,喻笙才能安心,万一外婆忽然醒了,想见人呢?
出了电梯,喻笙朝病房外走去,却听到楼道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是沈珂和高玫在争吵。
喻笙朝楼道走去。
“你怪我?”高玫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你妈晕倒你怪我?”
“你小点声。”沈珂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别让笙笙听到了。”
下午高玫又和他闹起来,被妈听到了,妈来劝说,高玫还是不肯罢休。
“现在怕她听到了?你们瞒着我说事的时候就不怕我听到?云琴堂凭什么给她?”
“这件事不是说过吗?不会给她,我向你保证。”
“向我保证?那喻笙怎么又回来了?”
“笙笙回来是来看爸妈的,你总不能连家门都不让她进。”
“她当然可以回来,但只要她踏进沈家一步,你爸你妈就总想着她。”
“喻笙毕竟是我的女儿。”
她是沈珂的女儿……
喻笙站在那里,双眸紧闭,浑身血液从头凉到脚尾。
沈珂居然好意思说出口,他怎么敢。
这么多年,喻笙可从来没有承认,在她心中,她的父亲是喻康岩。
喻笙胸口起伏。
下一秒,她忽然睁开眼睛,想到梁以植还在,她艰难地转过头。
梁以植站在她身后。
他什么都听到了,喻笙和身边人隐瞒了多年的秘密,第一次被人听到。
看到她回头,梁以植直直凝视着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喻笙低下头,拎着纸袋的指尖不自觉用力。
楼道内争吵还在继续。
“沈霖还是你的儿子呢!你们沈家祖祖辈辈,哪一辈把云琴堂传给女儿了?况且她早就是沈凡和喻康岩的女儿了,她姓喻。”
“这是爸的心愿,我有什么办法,喻笙是爸妈带大的,老人家偏爱她,我有什么办法?”
沈凡气不打一处来,“你有什么办法?你这辈子就这副窝囊样,我告诉你,这云琴堂是小霖的,谁也别想抢走!”
“那你下午也不该那样说。”沈珂嗫喏着,“你看把妈给气的,妈有高血压,你看这不……”
顿了顿,他又说:“你知道小霖对他们有多重要,他们心里肯定还是更爱小霖,你说要把小霖带走……”
“怎么?”沈凡拔高了声音,“我跟着你窝囊了一辈子,我还不能离婚了?为了你女儿我们吵过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