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安全局大门紧闭,大门正对面的街道内,悄悄滑入一辆黑色林肯。
大概半小时后,陆陆续续有媒体记者通风报信赶到现场,架起了长枪短炮。瞬时之间,林肯右侧的全黑防偷窥车窗慢慢落下来,沈佳城露出来一整张侧脸,任记者拍照。看守的警卫看见此情此景,不得不按下内部通话系统通报情况。
两天以前,秦臻被一封秘密公文叫回首都,安全局安排专车,直接把他从机场接走。
起初,秦臻以为是沈佳城终于做出决定,要对自己两年前盗用他权限看保密报告的行为采取行动。纵观沈佳城整个从政生涯,主动退出联盟安全委员会是为数不多的污点。现在的他位高权重,任何纰漏都有可能被拿出来受到攻击。
他并不哀怨命运,毕竟战争已经结束,他无意从政,也从未曾想过在军队系统里谋得终身高位。只是,他曾在临别那封信中恳求对方先打声招呼再行动,沈佳城怎么会如此先发制人……
大概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两个人的缘分早已用尽,而对方的善意也耗完了。他意外,也不太意外。
是坐进审讯室的那一刻起,秦臻才意识到,他猜得大错特错。这一场审讯——或者说“问询”,由安全局的领导亲自主导,而问话方向从最一开始就十分清晰。
和两年前的事情毫无关系。一周之前,安全局与情报局一起分析了疾风行动中从‘陀螺’的窝点所缴获的敌方情报,发现并没有保存任何关键证据。在确保目标击毙后,秦臻明确地以队员的生命安全为红线,在叛军陆、空两路火力增援到达之前,安排五架直升机尽快撤离。这也就代表着参与行动的队员没有最大限度地从敌方窝点收取信息。若不是他给出的命令,被击落的很可能远远不止一架直升机。
行动过后,军队自然没有质疑他的决定,情报局领导也未有太多表示,只是安全局作为曾经负责调查二一二地铁特大爆炸案的主要行政机构,以此为由,对‘疾风行动’保留了二次问询的权利。
说是“问询”,实则是审讯。这一场问话持续了整整四十二个小时。两天两夜只给基本的水和食物,在硬板床上睡了几个小时就被叫起床。秦臻不断地重复疾风行动的布署和作战计划,每一环节是如何设计的,每一秒钟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决定击毙目标后提前撤离,为什么三号直升机没能回来。问询持续到最后,秦臻嘴唇开裂,嗓音沙哑,只是靠强大的逻辑和意志力撑着。
四十二个小时之后,问询却突然中止,他被同样一群黑衣人护送着回到了面包车里。一小时后,大门打开,无牌照的黑色面包车开出安全局的正门门口,不偏不倚,停在了林肯旁边。
沈佳城示意,让自己的司机站起来给秦臻拉开门。对着林肯那一侧的车门打开,秦臻被请出来。他全然不清楚眼前形势,只看到司机熟悉的面孔。
秦臻微微弯腰,又看见后座披着西装外套的那个人,瞬间了然。可他右腿僵直,几乎迈不动步伐。
司机只好礼貌催促道:“外面天气冷,请您快上车。”
哪里是天气冷。秦臻抬头,也看到远处的新闻车辆,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一场审问,和‘疾风行动’没关系,和自己更没关系。战争的胜利也并非免死金牌,这背后,是程显想给沈佳城点颜色看看。
而沈佳城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来捞人,还特意叫了记者,摆明了是借舆论之手,向安全局的领导施压。
程显玩儿阴的,沈佳城就亮明招,看谁气势比得过谁。联盟主席坐在安全局门口等着接自己爱人回家,这场景要是持续超过一小时,准是重磅新闻。
沈佳城很早就对自己说过,舆论若能用得好,就是己方的利刃,现在秦臻终于理解他的意思。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人想把事情闹大。现在舆论一边倒地看好沈佳城,安全局定是迫于压力,不得不提前中止问询。
秦臻见此形势,也只好坐进了林肯里。司机升起隔档,保镖就位,而沈佳城把烟按灭,让车窗升起。烟灰缸里面烟头已经攒了三四只,不再是‘沉香’的细碎金箔,味道也很不熟悉。
秦臻竟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沈佳城先开的口:“去哪,你说吧。”
过度紧张过后是彻底的疲惫,秦臻用手撑住额头,放弃负隅顽抗,哑声道:“我想……回家。”
雅苑还是星辉?沈佳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笑,这次没问,也没等他答,先告诉司机:“送秦先生去星辉吧。”
等汽车启动,沈佳城才轻轻开口:“他们……都问你什么了。”
可林肯还没过街角,秦臻已经陷入昏睡。
沈佳城这才敢转过头看,夜色之下他看不清对方的脸色,也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的状态不对。好歹也是在一起三年,彼此都见过对方最风光和最落魄的样子,可今天的秦臻却不在任何一种状态的范畴内。
他只好又对司机低声嘱咐:“……算了,我们先去中心医院。”
秦臻懵懂之中努力睁开了眼睛,让他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