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把那只表赠给卢森了。那是一只在谈话的那一夜也不曾被提起过,不曾被赠给过白唯的表。这代表着祖父已经认可了卢森成为他的伴侣。
而现在,那只表就戴在卢森手上。
“后天就是婚礼,你为什么半夜来这里?”白唯说,“你是来找我的么?”
他没办法克制自己盯着卢森的那块表。
“最开始不是。”卢森说,“从后天开始,我将是这座庄园年轻一代的两名主人之一。我想完整地看一遍这座庄园,看我将生活的环境,看我将拥有的一切。”
“哦。”白唯说,“看来你很适合住在这里,也很适合做下一代家主。毕竟,热情和兴趣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间出现了有些嘲讽的笑容,可他并不知道,除笑容以外,更多地出现在他脸上的,是极致的疲惫。
面对这听似夸奖,也很可以作为剑拔弩张的开端的一句话,卢森的回答却是:“你介意让我上楼来看看么?”
白唯住在二楼。在他的窗台下,有一扇小门,锁住了盘旋向上的楼梯。
“哦。”白唯说。
他从抽屉里找出钥匙,顺着阳台扔到楼下。卢森捡起钥匙,小门发出开锁的声音。他进入了一楼的会客室,顺着楼梯走上来了。
白唯坐在藤椅上,没有站起身。他觉得自己有理由不站起来去迎接自己的未婚夫。
他终于可以用亲密关系的“特殊性”当借口,不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他没有力气,每根骨头都没有力气。
卢森敲了敲他卧室的门:“我可以进来吗?”
门分明是开着。他们分明在隔着房间对视,可卢森还要做这敲门的举动出来。
“请进。”白唯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他。
卢森站在房间中央。他也抬头,看白唯的房间。
这还是卢森第一次进入白唯的房间。
他看了太久。白唯不得不说:“你觉得我的房间怎么样?”
白唯有些不耐烦了。他的手垂在椅子上。
卢森客气地说:“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在北都时,我没见过你对这些模型有兴趣。或许这是你的隐藏爱好?但它们很显然,已经三十多岁了。”
“那是我母亲留下的。那是她的爱好……或许说我祖父的爱好。”白唯改口。
“它同时是你母亲和你祖父的爱好吗?”卢森询问。
“嗯,家族遗传。”白唯觉得这句话散发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默感。
“我只听说过血缘可以遗传。看来,或许你家的遗传有所不同。”卢森说。
如果坐在藤椅上的是如今已婚一年半的白唯,他会知道,卢森这话是真心诚意的。因为他是个不懂生物学的文盲、弱智。
可那时的白唯,看着穿着米色西服、戴着黑金手表、举手投足都如古典绅士一般的卢森,心里涌起的只有被嘲讽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