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个人却把他掀翻在了床上,舔干净了他身上的汗。
一场谋杀变成了荒谬绝伦的一夜情。让白唯感到恐慌的是,在那个人的力量面前,他竟然完全没办法反抗。他们几乎做到了最后一步,在那之前,那个人像是喝饱了水似的,满足地沉沉睡去。
而白唯怀着被侮辱的愤怒,掐死了他,把他扔进了垃圾箱里。
然而,最终促使他离开黑港城的并非是对这段黑历史的逃避或厌恶。
“挫败感。”白唯说,“我觉得我没有能力……”
在黑港城做一个连环杀手,城市清洁工。
也没有能力……
让黑港城的政府清理干净这座城市里的怪物。
更没有能力回到从前的房子里,从前的房间里。
而如今,他竟然连成功杀人都做不到了。
有毒的种子会长出扭曲的树杈,可即使如此,那也是一种成长。而他此刻,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发芽的方向。
除了回到北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挫败吗……”卢森的语气略带疑惑,“竟然是因为挫败……”
这和卢森原本以为的、白唯离开黑港城的原因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这是由自己给白唯留下的心理阴影造成的。他考虑到白唯会恐惧、会悲伤、会厌恶,却唯独没有想到挫败。
——看来,他还不够了解白唯。他会拥有这种想法,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你已经很厉害了,宝宝。你比你想象中更加优秀。”卢森说。
……不,一点也不,你还活在我对面,就是我失败的证明。
“你在扮演我的心理医生吗?”白唯几乎有点想笑了,“你不打算开民宿,打算开心理诊所了?”
开心理诊所的话,卢森就必须每天在岗,不能同时拥有民宿和修车店两份收入了。卢森思考后,回答:“亲爱的,我还是想开民宿。”
白唯:……
“那你开吧。”他语气不善地说。
“离开黑港后,在北都的事……嗯,我知道,你在北都写作,偶尔去图书馆帮忙。”卢森说,“那段时间你的写作状态不错。在两部作品后,你和新的出版社签订了合约。你和我说过这个,而且你积极地在准备新的稿子……这段时间插入不了旅行。”
白唯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嗯。”
倒不是因为卢森,而是因为那时的出版社。
卢森:“那段时间你的对外活动很多,找不到插入我们去旅游的事件的契机。这是一个空窗期,我应该怎么解释?嗯,可以说我忙着毕业设计,恰好手机也坏了,手机卡掉了,失联了……”
“可以说我们当时分手了。”白唯发现自己竟然有闲心陪着卢森编故事了。
“不行,即使是在编造的故事里,我们也不能分手。”卢森态度坚决,“一次也不能有过。”
他的语气如此斩钉截铁。白唯在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手指有些不安般,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那随便你编吧,反正他们不会详细问的。”
“可以这样说——在我们初次相识时,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今后还会一直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卢森斟酌道,“你知道你在未来,会有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夫。你的祖父会更喜欢他,而不是一个会在沙滩上溺水的,来自异国他乡的陌生人。”
“而我,我知道自己只是个游子。我不属于这座城市,也不属于任何城市。我想,你若是知道我的过去……的传闻,你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很坏的人。而且,我怕我给不了你未来。所以……我们只是把彼此当成好朋友在相处。”卢森说。
“这听起来和分手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白唯反驳,“相反,这让我们两个人听起来都更糟糕了。”
“……有更糟糕吗?”
“满是弱点、阴暗的想法、逃避的人格,和这种情况下还要偷偷地、持续着一段关系,和克制不住人性弱点的偷情与贪婪没什么区别。”白唯评价。
“但这样的我们还在努力地爱着彼此,不是更加珍贵和伟大吗?”卢森说。
“我不觉得。”白唯说,“像这样的两个人,谁会相信他们彼此相爱呢?”
屋子里的气氛像是一下子就冷下来了,窗框旁也结起了冰霜。白唯在心慌之下说出了这段话,可他的心慌没有因为表达观点而好转。
相反,它愈发地跳个不停,仿佛心律不齐。
“……好吧。”卢森说,“我们在讲述故事时跳过这段。”
“嗯。跳过这段,他们自己会脑补的。”
白唯在那一刻觉得,他刚才不该说出这段话。因为卢森低下了眼,继续去看他的文档了。
可他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说错。即使今天不说,他早晚也会在一举一动之间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和卢森之间可以有“早晚”的?
卢森:“国家的不同让我们错失了联系上彼此的机会。然后我们就重逢、交换真实的姓名并且订婚了。谁能想到呢?我们一见钟情的人,竟然是彼此的未婚夫。我们因丢失手机卡而断掉的红线,在这一刻又链接了起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妙的缘分?我们回到青禾订婚,然后,我们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