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这次牙疼会这般来势汹汹,何乐知一定在之前就把它拔掉。
它隐隐约约地疼了几天,何乐知没管它,又过了半月,突然在一天早上毫无征兆地疼了起来。智齿发炎到后来,他半边脸都肿了,吃不了东西,每天要去挂水。
被迫吃了一周流食,何乐知看起来更清瘦了。
同事劝他赶紧去拔了,何乐知捂着脸说要消肿了才行。
他连说话都困难,牙龈半点不能动,每动一下都疼。
每天早上牛奶,中午和晚上用粗吸管喝粥,之前他的一个项目要求去个人到现场,有细节搞不清,图是何乐知出的,对方每天给他打很多电话,何乐知说话张不开嘴,说不清,索性去趟现场。
他都这样了还要出差,领导都有点看不过去。
“我去吧,你别去了。”领导说。
何乐知含含糊糊地说:“你别了,他们也有点儿听不懂话,你去了要生气,还是我去吧。”
“你能行?”领导不忍心地看着他。
何乐知做不出笑的表情,于是用手比了个“ok”,说:“没问题。”
“那你去吧,我最近对听不懂话过敏,我遇着就心律不齐。”领导说。
何乐知吃力地笑笑,说:“好的。”
一个光伏项目,在内蒙。何乐知坐高铁去的,行李箱里装着两盒消炎药,挂不了水了,药不能断。
甲方热情地招待他,送了他好多牛肉干。何乐知指指自己的脸,说:“我咬不动。”
“没关系,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对方说。
何乐知便道谢收下了,心想他也没什么家里人能吃。何其从不吃这种需要用力嚼的东西,怕咬肌变大,以前周沐尧倒是爱吃,现在家里也没这人了。
何乐知去了一周多,回来时牙已经消肿了。
他把牛肉干给同事分了,当即在网上挂了第二天下午口腔医院的号,准备去拔牙。
这颗拖了很久的牙他必须拔掉。其实他之前上学时拔过一颗智齿,那次经历实在不堪回首,否则这次也不至于一拖再拖。然而这段时间的牙疼实在令人心有余悸,一天不想再留它。
口腔医院离他不远,第二天何乐知没开车,医院里停车困难,他坐地铁过去的。
约的下午一点的号,他十一点多就到了。
口腔科目分得很细,也不知道拔牙应该在什么科,看医生介绍应该都有涉及。何乐知在医院小程序上看着几张照片犹豫了下,最后挂了个牙体牙髓科的主任。
挂号的医生在午休,导诊告诉他可以在王主任的候诊区等,那边沙发比较舒服,还有空调。
何乐知笑着道了谢,去了王主任诊区。
候诊区坐了几个人,都是等下午就诊的。
何乐知挑了个单人沙发坐下,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上一次那颗智齿拔了很久,过程中一直能感到神经的疼,拔完时何乐知满头的汗。
手机上来了条消息,何乐知点开看,是周沐尧。
——乐知,你回来了吗?我把你衣服收拾了,给你送过去。
何乐知回复他:回来了,改天我去取。
何乐知没有删周沐尧微信,只是因为刚开始周沐尧每天打很多电话,所以把他号码拉黑了。微信那时也开了免打扰,最近因为周沐尧克制了很多,又放开了。
毕竟在一起多年,总有些东西不能一下断清,偶尔要有交流,比如问问某个账号的密码,比如不知他们分手现状的人托他们给彼此传的什么信息。
这样的时候总不至于特意强调一下他们分了,还不如帮忙告诉一声来得轻松。
王主任诊室里有人,从没遮严的百叶窗看,是其他穿着白大褂的两三个大夫。
他们应该在聊什么,聊得还挺开心,时不时有笑声传出来。
何乐知让他们笑得顿生悲凉,候诊区坐的患者眉眼间都忐忑,看牙是个多么恐怖的事儿,等着看牙的个个神经紧绷,神情紧张,而里面的医生们谈笑风生,医患悲喜不相通。
何乐知摸摸自己侧脸,想到等下要经历的一切,只觉得手心冰凉。
十二点半,几个大夫聊完从王主任诊室出来,看起来要各自回诊室,歇会儿准备下午叫号了。
何乐知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一道嗓音突然响起,带着些微诧异的语调:“乐知?”
何乐知被这熟悉的声音惊得睁开眼,随即眼睛睁得圆圆的:“方驰?”
“你干吗来了?”韩方驰问他。
何乐知哭笑不得,只得回答:“我拔牙。”
“你……”韩方驰缓缓挑起眉,看着他,“何乐知。”
同行的其他两位医生回头看了眼,候诊区的几个患者也都抬头看着他们。英俊的医生站在别人的候诊区,似乎不满地看着别人的患者。
场面说得上尴尬,何乐知双手合十,笑起来,讨饶的意思。
韩方驰侧了侧头,依然挑着眉:“还坐着啊?”
“来了来了。”何乐知拿起手机,马上站了起来,跟着走了。
王主任听见声音,从诊室里探头出来,挑事儿地问:“什么意思,韩主任?”
韩方驰头都不回:“退你个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