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一轮解毒时所用之药性烈,会与余毒相斥,因而在接下来半年内,公子仍需净邪珠压制。若无珠子相佐,会定期发病,不但痛苦,时日久了,还易损及身子,影响最后一次解毒。
出于担忧,亭松往夸张了说。
“赤箭,公子没了那珠子会有性命之忧,恳请你手下留情!”又解释道:“当初郡主并未吩咐底下人送走你,是家主见你会用毒,想招为己用,用你制衡郡主。是他见公子怕被抛弃,便教唆公子,称你若带郡主回南疆便无人医治公子!这些年,郡主因你走失而自责,甚至和公子母子离心!也一直在寻你下落!
离朱怔住,神情波动一霎。
俄尔眼底又浮露嗤讽。
“说这些有用么?我又不是菩萨,只要说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就会心软?”
亭松还想再劝。
姬月恒止住他:“不必多言。”
他看向离朱,神色平静:“你说得对,无论有无教唆,都是我加害于你,离间你与母亲,我不会辩解,妄图用道义绑架你。但我的确需要这珠子,或许,我们可以做交易,我可助你达成别的愿望,家兄手握重兵,你若想复国,姬家亦可在朝中周旋一二,助你一臂之力。如若你对此珠有执念,我亦会在解毒后给你。”
给出的条件很是丰厚,姬月恒的态度亦十足诚恳,离朱听了,很是遗憾:“可惜,我不想复国,复了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会亡?如今的昭越新王也没有苛待百姓,我瞎折腾什么?”
他看着姬月恒,满是挑衅:“我只要珠子,给我珠子,往后我再不寻楚家和程令雪麻烦,和你们姬家人的恩怨亦会一笔勾销。你不给,我就杀了这小鬼!
“姬忽老贼已让楚家一家人分离十年,让程令雪吃了十年苦,他们一家子蠢蛋,这一次原谅了你,但要是再来一次,你看他们会不会介意!”
离朱语调轻快,甚至颇为友善。
姬月恒舒展的眉心蹙起,温澈的眼底掠过暗色,他淡淡看向离朱。
“在威胁我,是么?”
“对啊,我在用楚家人威胁你。”
离朱说着又摇头,反驳了自己,“不过我也是蠢,你姬月恒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死活?你对这小鬼头好也只是想哄程令雪开心罢了。哪怕最后因为我把她全家杀了,她不愿和你在一起,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把她圈禁在你身边。”
他幽幽叹惋:“哎,我们竹雪性子傲啊。一旦这样,不是她死,就是你死——当然,你如此病态,从前经常以身为饵招来刺客,说不定乐得和她一起死。
“可死了又怎样——
“她还是、不、爱、你啊。”
姬月恒看向庙中破旧的观音像,石像虽损坏,却仍是慈悲。
和煦的桃花眼似滴入墨汁的清潭,眸子微眯,尽显病态的暗沉。
他无言望着观音像。
观音蒙尘的眸子化为一双杏眸,天生清冷,却只是浮冰的春水。
看似清冷,实则暖意融融。
是程令雪的眸子。
在那个元日的清晨,她用这样一双眼眸,悲悯地望着他。
“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爱你。”
没办法爱他是么……
姬月恒忽然觉得可笑。
他想要她的爱。
所有人都知道这点,姬忽知道,她知道,离朱也知道。
他们用此威胁、制衡他。
可没了她的爱,他真的会死么?
不,他不会。
姬月恒抬眸,幽冷的目光扫向离朱,亭松本还担心公子为了情爱不顾自己安危,虽为楚小公子担忧,但见此公子这副神情,便知道他没被情冲昏头。
再爱一个人,倘若连自己命也不要了,那也太不理智。
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离朱功夫不如他,公子想救这孩子,也可以搏一搏,亭松手悄然背到身后,摸出腰间暗器,欲打乱离朱阵脚,甚至做了伤离朱性命、辜负郡主的准备。
离朱已没了耐心。
他的匕首贴上楚钧颈侧:“别耍花招,我功夫虽不如亭松,杀了这孩子绰绰有余,有这小鬼陪葬也不错!”
楚钧哭都不敢大声哭,脑袋一片空白,不住呢喃:“阿姐,阿娘……”
刀尖贴得更紧。
楚钧颈侧渗出了血珠。
亭松正蓄势待发,却听到公子没有情绪的声音:“放了他。”
他愕然望去。
姬月恒掌心是那莹润的珠子。
“公子慎思!”
姬月恒看着破旧的观音:“珠子可以给你,但你要守信,不再对程令雪和她家人不利,否则,就算你不惜命,你的师门,总还有其余惜命之人存活于世。”
离朱松开了楚钧。
他将珠子妥善收好,不敢置信地看着姬月恒:“你、你真是疯了……”
“离朱!”亭松欲把珠子抢回来。
姬月恒止住他。
“拿不到珠子,他不会善罢甘休,若杀了他,母亲会与我反目成仇。给他吧,没了它,我也不是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