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警局。
或者更准确来说, 哥谭警局的停尸间。
这里终年亮着冷白色的灯光,冷气忠实的保持着一个固定温度,防止尸体在必要的时刻之前先腐化了。墙壁上有斑驳的污点, 金属材质的工具上也有泼溅状的污渍——没有人希望真的弄明白它们是什么。
明明年年都有拨款投入进来, 哥谭警局却总是保持着这幅烂样子。就如同哥谭,一些警员说,“我们挣扎的活着,偶尔会变好, 但总是发生点儿坏事把我们拉回到泥潭里面。”他们是这样说的。
这就是哥谭。
所以哥谭人更乐意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哪怕明天就死到临头了呢?至少今天晚上, 杯中有酒,而剩余的火柴恰好够点一根烟。
哥谭警局的停尸间门口, 有两位警员例行守着岗位。
和往常相比,一些恐惧、忐忑……甚至期待着什么发生的神色, 取代了长期重复着单一工作所带来的百无聊赖。
不远处的办公桌上凌乱放着马克杯,深褐色的咖啡渍粘在杯壁上。一盏老式的台灯下放着一叠文件,和其他的东西不同, 它叠得整整齐齐,而首页是一个大写的“布鲁斯韦恩”。
“你认为……”其中一个人忍不住问。
“嘘,小声点!”另一个人立刻呵斥道,“有可能他正在听!”
——他们正在等待蝙蝠侠。
虽然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哥谭这些警员们相信,蝙蝠侠必然会出现。是的, 蝙蝠侠一定会出现的。
这让他们绷紧了神经, 伸长耳朵, 疑神疑鬼, 感到任何一滴水珠的落下、任何一颗石子的滚落、或者任何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都有可能是蝙蝠侠到来的标志。
而在走廊的尽头,真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它由远及近,但是颇有分寸的停留在安检装置之外,只让人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前一个警员条件反射拔出了枪,一个训练有素的射击姿势。“我不确定……我知道我应该在那黑漆漆的家伙刚探头出来时就开枪射击——如果那是他的话——因为他是第一嫌疑犯,”警员说,“我应该这么做,但是我应该吗?”
另一个人瞥了他一眼。“菜鸟,”他不屑道,“上一轮警局大清洗的时候难道你还没入职?那会儿老戈登的手下还没几个好动用的人……那些黑心肠的家伙争着要带头追捕——你知道的,我不能说他的名字——‘那个人(you-know-who)’,”这个人吐了口烟圈,他也拿着枪,但是姿势松松垮垮。“我还记得那段日子,”警员说,“蝙蝠灯被砸碎了,警铃彻夜响着,狗吠声吵了一晚又一晚。我们大模大样,连夜搜捕一个恐怖又非人的都市传说,你要不要猜猜,结果怎么样?”
年轻的警员原本就精神紧张,听见另一个人这样问了,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才稳住了端枪的手。一滴汗珠从他额头上滴下,使他用力眨眼,勉强看见走廊另一端的人影。
“我不知道,”他咬着牙说,“我听说那家伙是向来不杀人的。”
年长者冷笑一下,“是啊,他不杀人。我不同情那些干了坏事的混账东西,但是,有时候,哪怕是我,”他又抽了一口烟,“哪怕是我,”警员重复道,“我都希望他能‘发发慈悲’。”
这种含糊不明的暗示,加重了这一切的恐怖元素。
年轻人感到自己的神经已经绷得像一根线,而那恶劣的前辈突然压低了嗓音,说:
“你端着枪,蹑着步伐,屏住呼吸走进仓库……”年长的警官说,“你知道这里必然有一些古怪,因为上一队追捕怪物的警队,他们的讯号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你走进仓库,啊,一切正常,悄无声息,手电筒的光线下货物们影影绰绰。你松了一口气。”
显然他颇有讲故事的天赋,停尸间门口冷白的灯光顿时更加慑人。年轻人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他知道他这会儿不该分心听这个,但是人类在面对危险诱惑时本能的渴望使他咬住了牙坚持。他不能……年轻人想到,他是说,他不能错过案件第一嫌疑人的消息。
年长者低低笑了:
“……然后你感到脸颊上一滴热汗,你没有在意,但它越滴越多,还显然的散发出一种叫人类生理性厌恶的腥臭味。”年长的警官说,“你抬头一看,原来头顶吊满了尸体!啊,你吓得尖叫一声!”他故意抬高声音,叫年轻的那个真的吓得一抖,险些大叫出来。
年长者看起来终于满意了。他仰头望了眼惨白的灯,突然间有些心灰意懒,嗤笑道:
“原来,那些人是收受贿赂并且拉着哥谭腐朽的黑警。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被吊在你头上,揍得奄奄一息,肋骨粉碎,又被堵上了嘴。他们唯独手指头上开了个血口,慢吞吞的滴着血,而每个人的认罪书都钉在他们自己的胸口上。每一个人都绝望得想死,可是他……骑士,他要这些人活着受到惩罚。——好,这就是那个故事。”
年轻人慢慢喘过来气,他琢磨着这个故事。“这是你……”他犹豫道,“这是你自己的经历?”他问。
“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那时候我和你一样,也是个菜鸟。”年长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