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此,赵鲤已经可以确定,前后两家人都是被厌胜咒死的。
且施术者十分阴毒。
通常来说厌胜之术,改变风水格局,害人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这次不同,为了快速弄死皮货商一家,施术者设置了十分狠辣的手段。
要施阴镇咒杀一个充满阳气的大活人并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气血衰败的皮货商老娘。
先是梦中哄骗她给一家人买下寿衣。
有了突破口之后,藏在房中的镇物手段开始发挥效用。
通过不同的梦魇和惊吓,消磨其中居住之人的精气神,使气血衰败,以人的精血饲育镇物。
到了某个节点,镇物猛然爆发,将那间屋子变成食人的怪物。
赵鲤轻轻摩挲着下巴,一般来说这样的会下这样的镇物,一定是生死大仇。
赵鲤问道:“婶子,我曾看过这皮货商家的窗棂,雕花精细,成色还很新,他们曾经重新修整过旧宅吗?”
李嫂想了想,点头。
换作其他事情她不一定记得住,但这修房上梁子,左邻右舍都是要帮忙还要送暖房礼的。
因此李嫂记得格外清楚道:“修过,就在出事那年的夏天。“
“他们家为了修葺老宅可是花费了不少钱财。”
李嫂子补充道:“请了两个匠工,不但手艺好,还用料讲究,雕工精细。”
说到此处时,李嫂像是想起些什么,犹豫了一下。
赵鲤一看就有内情,急忙追问:“其中可还有什么隐情?”
李嫂子面露挣扎,顿了会才道:“却是发生了些事情。”
“本想着死者已矣,不想多口舌,但既然姑娘追问了,我也多嘴一次。”李嫂子道。
“当时他们家找到的匠工是一个师傅带着一个徒弟,要价不贵,手艺也好。”
“就是中途出了些不愉快的事情。”
李嫂子声音低了一些:“在重新髹制大梁的时候,那徒弟站在木梯上,他家小孩顽皮,在底下玩耍,撞倒了徒弟脚下的梯子。”
“那木匠的小徒弟从高处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不说,还被倒下的梯子砸断了右手。”
赵鲤眉头一跳,事情的脉络瞬间更加清晰起来:“之后呢?”
李嫂叹了口气:“之后就闹了些不愉快。”
“儿徒吃饭的手被砸伤,师傅怎肯善罢甘休,闹着要他们家赔钱,还要他家小孩磕头道歉。”
“但他们家老太太和媳妇都疼孩子,一直言道孩子不懂事,不肯赔。”
“硬说是那木匠的徒弟自己不注意,与他家无关。”
“就这样闹了大半个月,闹到公庭上,他们家使了银钱,就……”
李嫂子没有明说皮货商家究竟做了什么。
但在座诸人都知道,就是贿赂买通那一套。
赵鲤突然想到窗户上的雕花:“难道出了这事,他们家还逼着这两人继续干活了?”
李嫂子有些惊讶地看向赵鲤:“姑娘怎么知道?”
“常理来说,生了这样的矛盾,自然是一拍两散,谁知道他们家不甘心,这样手艺好还便宜的木匠满京城找不着,就以已经付了工钱为由,硬是逼着这木匠干完了活。”
“那个匠人带着还伤着的徒弟,又赶了七日,才将之后的活干完。”
赵鲤了然地点点头,现在可算水落石出,典型的仇杀。
赵鲤又问李嫂子知不知道那两个匠人姓什么,叫什么。
李嫂子只道是在三山街市,姓常。
大致了解后,李嫂也要回家做午饭,赵鲤感激的送她离开,临走还包了一包糖果子给她家小孙子当零嘴。
一直没开口的郑连才问道:“敢问赵千户,可有眉目?”
赵鲤点了点头道:“是厌胜之术。”
确定了事情,赵鲤反倒高兴起来,厌胜之术,说来比诡物还要简单。
看了看日头,完全够时间处理。
赵鲤使唤郑连去准备梯子、凿子。
韩音虽说害怕,但也觉得新奇,自告奋勇跟着去。
赵鲤自己则回了一趟镇抚司,来到前堂的狴犴雕像前。
先给狴犴上了炷香,赵鲤才在案桌下去寻那条白蛇。
这白蛇适应了几日,被镇抚司里的人当成狗养。
每天上香顺手撸一把,时不时给它丢两个鸡蛋两条肉。
方才正有无聊人士,刨了一个耗子洞,在里面逮了几只肉唧唧的粉耗子送来给它。
此时它正趴在窝里,张嘴将这些眼还没睁的小耗子一个个往肚子里吞。
赵鲤蹲下,和它一对眼。
它吓得一哆嗦,将含在喉咙里往下咽的小耗子吐了出来。
那裹着黏液、手脚还在抽搐的粉色幼鼠,看得赵鲤恶心,当下抬头大骂:“哪个闲人,喂什么不行喂它吃耗子。”
她这一发火,一旁饮茶的一个校尉讪笑:“下次不喂了,下次不喂了。”
那蛇看见赵鲤就往窝的深处爬。
“出来。”赵鲤沉着脸威胁道,“不然抓你泡酒。”
小白蛇身体一顿,正要迫于淫威往出爬,就听见一个声音道:“阿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