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里尔的状态始终很惨,虽然黑烟渐渐散尽,但抽搐、痉挛、翻白眼、惨叫等症状都没有缓解。因此两个人虽然都认为自己正紧盯着他,但在潜意识里还是有意无意地放松了。
于是就在那么弹指一瞬间,多洛里尔突然鲤鱼打挺地跃了起来,一边挣脱【光明枷锁】的束缚一边飞起一脚踹向叶沐,令她倒向以撒,自己趁机夺路而逃!
如果放在以前,多洛里尔不可能直接逃离这间密室,但今天西尔维娅用备用出口进入密室,那条路虽然隐秘,但机关相对低级,用过后需要经过较为繁复的修复才能复原,此时过道与楼梯都在那里,正适合多洛里尔跑路。
以撒心里直呼不好。
在密室里,普通的传送符是不能使用的,黑暗法师们刚才之所以能用法术离开,本质是因黑暗法术与光明法术之间“有壁”,即便西尔维娅与忒嘉拉必然也竭尽所能地设置了对黑暗法术的防御,但当对方是与她们实力相当的黑暗法师就很难达成预想中的限制了。
不过对光明法师以及这个世界的其他普通法师,这种限制还是完全有效的。
可一旦离开密室就不一样了,只要离开这里,多洛里尔就可以立刻启用【传送符】,从他们眼中消失,到时候他们想再找到这个人,也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以撒咬紧牙关,接连施放了几次控制类法术,但因密室里道路崎岖,都没有命中。
直至多洛里尔跑到楼梯的一半,在连接下一段楼梯的小小平台上,以撒的法术终于命中!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平台,多洛里尔被法术束缚,跌倒在地,像条毛毛虫一样蛄蛹着躲避:“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此时已完全失去了来自于“怨念”的力量,状态比被附身前还要虚弱,面对以撒这位满级光明法师很自然地流露出惧色。
以撒面无表情地探身弯腰,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虽然我觉得你很应该遭受一辈子的折磨,但死刑也同样适合你。宰相大人,等着接受审判吧!”
“不……不!”多洛里尔眼中的恐慌放大,连连摇着头,然后,或许是极致的恐惧会带来最蓬勃的求生欲,他的思路反倒清晰起来,望着以撒道,“殿下,我们谈谈吧!”
“我跟你这种混蛋没什么可谈的。”以撒嘲讽地笑了一声,转身就要“拎”他下楼。
多洛里尔道:“是啊是啊,您跟我这种人当然没什么可谈的。但——尊敬的王储殿下,您该不会认为您跟着那位‘善良高尚’的女领主,就有什么好果子吃吧?”
以撒看笑话似的撇他一眼,举步前行。
多洛里尔提高音量:“等她登上王位,你就是她的光辉伟绩中唯一的污点!!!”
以撒的脚步一下子顿住,很难说是因为多洛里尔,又或者可以说是因为多洛里尔,但只是因为他的话牵出了他心里一直以来的判断。
多洛里尔看着他僵硬的神情,发出恍然大悟的小声:“哦……看来你早就想过,是吗?也对,这样简单的道理,任何一个贵族都明白,王储殿下怎么可能不懂呢!”
“别这样叫我。”以撒切齿。
他早已厌恶这个称呼,却又好像从未像此时一样厌恶这个称呼。
多洛里尔更加嚣张地笑起来:“殿下!您以为甩开这个称呼,就能割离曾经的一切吗?别自欺欺人了!”
“住口!”以撒伸手,充满威胁地将他推到了楼梯边缘。
多洛里尔的身体被他推得向外倾斜,后脊冒出冷汗。
这是一个盘旋而下的楼梯,边缘处没有扶手,此时他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只要以撒松开他的领子,他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多洛里尔终是有点慌了,干笑着安抚他的情绪:“冷……冷静点,以撒先生,听我慢慢说。”
以撒面色不善地睇着他,好在没有真的松手。
多洛里尔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娓娓道来:“您看……我知道这些话您必然不爱听,但没有人能逃避现实,不是吗?如果那位女领主真的登上王位,您觉得您会是什么身份?女王的丈夫?您明明知道这不可能。”
“您身上流着旧日王族的血,只要有您在她的身边……甚至只要您还活着,她就必然会深处舆论的漩涡之中。不出事的时候还好,但凡出一点事……哪怕只是她引起了大家一丁点的不满,人们就会拿您当做攻击她的刀子。”
“想想看他们会说什么吧——‘一个和旧日王储成婚的女王,我就知道她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个王室可没有什么好人,她能看上他,只能是蛇鼠一窝!’”
这两句阴阳怪气的话令以撒揪在他领口处的手一紧,多洛里尔赶忙攥住他的手腕:“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说这么个道理,一个您明明清楚的道理!”
“不仅是您,我想女亲王殿下和骑士长也都是明白的,这是显而易见的风险,大家都不是傻子。当然,如果您心存侥幸,那我也理解,毕竟一直以来您在平民之中的风评还不错。可您要知道,人们总是健忘的,当他们愤怒的时候,您做过的一切善事都可以被轻而易举地遗忘,但您的血统,没有任何人可以忘记。”
人们只会记得他们想记得的事情。
当他们愤怒的时候,显然可以用于攻击的血统才会是他们想记住的部分。
“所以,殿下,请您理解,我绝不是恶意攻击您的女友,我只是想说……您觉得对她而言怎么做比较好呢?日日陷在这种风险和议论中也要保住您吗?她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像她这样优秀的女士会没有其他追求者?”
多洛里尔同情地打量他两眼,一字一顿地又说:“我恐怕,只要她愿意,领地上愿意给她做情夫的男人大概能从你们的主城一直排到王城吧?”
“……”以撒想要反驳,可心里却认同了多洛里尔的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现在在他之外,爱慕叶沐的男人就还有赫尔波、阿谢尔与洛尔坎,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没有挑明的又还有多少呢?
如果叶沐真的成为女王,这个数字又会翻多少倍?
她想从其中挑出一个跟她合拍且没有“血统污点”的,没有任何难度。
——这后者是很容易达成的硬性标准,至于前者,人们自然会迎合她,不用她多说什么,追求者们就会把自己“修整”成与女王陛下合拍的样子。
以撒沉默了,多洛里尔将他的沉默尽收眼底,循循善诱道:“所以,殿下,做个交易吧——您只需要放我走,而作为交换,我会为您置办一些她找不到的资产,让您安度余生。”
“您看,这不难做到吧?我只需要您放我走而已。”多洛里尔加以强调。
说罢,他满心期待地紧盯以撒的反应。
但下一秒……
“扑呲——”利刃从后背穿透多洛里尔的胸膛,从胸口刺出。
多洛里尔错愕低头,眼见那刀尖泛着幽蓝的寒光,滴下一颗颗晶莹的血珠。
他的魔法等级尚可,这种屋里攻击的伤害就算穿胸而过应该也不致命,可是多洛里尔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他感觉一种刺痛在蔓延向四肢百骸,正将他全身击溃。
这是件法器!
“啊啊啊啊啊——”多洛里尔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适才黑烟从他体内蒸腾而出时他的叫声都没有如此惨烈。
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化为细小的颗粒,迅速地烟消云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艰难地扭头,看到了偷袭他的人,但也没什么意义了。
“咣当”一声,刺穿他的短刀掉在地上。
那是一柄很精致的刀,刀柄上镶着各色宝石,以撒对它并不陌生,因为在情急杀死瓦伦丁之后,是他亲手将它交给了叶沐,那时他告诉她,这把刀灌注了他和亚伦的法力,因此攻击力远在他本人之上,如果他以后再做出这种事情,就让她一刀杀了他。
而现在……
他怔怔抬眸,因楼梯盘旋而下,叶沐在离他只有三两米的对面斜下方。
“还真管用哈……”叶沐低语呢喃。
说着她后退两步,靠向墙壁,贴着墙气喘吁吁地坐下去。
……累死了!她心里疯狂吐槽。
都魔法世界了,为什么还要整这种楼梯,还是螺旋形的!
刚才下楼感觉还好,现在上楼……天啊,反人类了属于是!
她想,如果这个密室要继续使用,她一定要力劝西尔维娅在这边整个升降梯。
以撒仍自怔在那里,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沿着楼梯走下去,坐到她身边。
犹豫再三,他直言问道:“为什么要直接杀了他?”
“……他在蛊惑你做交易哎?”叶沐听到了他们谈话的最后一部分,“虽然那个交易一听就不是你会答应的,但这种大反派……哎,我可不敢赌!”
叶沐很难解释自己从各种文艺作品里汲取到的经验。
就刚才那种画面来说,常规的发展通常有两种,一种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反派死于话多”,另一种则正好相反,也就是正面角色因反派发言产生犹豫,在这犹豫中导致节外生枝!
这二者,前者大多在大结局时出现,后者则是故事进行到一半时的常见剧情。
所以,当叶沐站在“看游戏剧情”的角度看刚才发生的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立刻觉得必须斩草除根!
多洛里尔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自己荣耀半生,最后死在“观众”对“套路剧情”的警惕心里。
迟了几步追出来的西尔维娅和亚伦很快也赶到了。
黑暗法师们已逃之夭夭,“忒嘉拉”与多洛里尔已死,“怨念”消弭无踪,他们再在这里逗留也毫无意义,四人便一起拾阶而上,离开了密室。
当室外的风景映入眼帘,各地居民正因他们的胜利狂欢,天边的烟花异常热烈。那些祝祷的金丝仍都弥漫在云层间,整个夜幕都被覆了一层金纱。
“……这又什么情况?!”叶沐有点应激,生怕这又是什么大boss降世的预兆。
西尔维娅笑道:“哦,这就是来自于你领地上的力量了,但不知道它们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大,真是神奇。”
——一天之后,西尔维娅就知道它们为什么如此强大了,因为她一直以来的好名声跌倒了谷底,人人都知道她为了一己之私复活了“忒嘉拉”,因此被黑暗法师利用,险些招致无可挽回的后果。
当她得知那些“转播”出自以撒之手,不由深受打击,也为此暴跳如雷,她因而当面质问以撒,以撒对此深感愧疚,却并不后悔。
因为在做那一晚的计划时,没有人能确定他们一定会成功,所以他必须做一个plan b。
他想,如果他们失败了,那位复活的“母后”就会继续在西尔维娅身边,以西尔维娅对她的感情,会对她无底线的迁就,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因此他想,如果没办法除掉“忒嘉拉”,那就至少要让西尔维娅失去权力,这样至少拖慢黑暗法师入侵的速度。
……至于本杰明利用他这套安排完成了另一番事业,倒完全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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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比叶沐预想的要好得多,她原本以为就算这一切都做成了,他们与王室之间的较量也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那晚的事情直接成了一个重大转折。
在那夜之后,首先是受雇于王室的顶级法师团队集体反水。
反水的原因简单质朴:协助本杰明完成转播的那五百位法师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经受了前所未有的感动。
他们看到叶沐领地上的人们众志成城,并且也受到了最真挚的款待。虽然他们没有参与战斗,仅仅是利用一点小法术提供了一些辅助,但当人们听说是祝愿击败了多洛里尔,每个人都认为这些负责转播的大法师功不可没,纷纷拿出各色美食招待他们,还软磨硬泡地要他们留下参加城里的欢庆活动。
这些大法师中有很大一部分出自贵族阶层,其中很多对平民存在成见,另外一些或许没有成见,但生性高冷,不爱和人打交道。
但在那几天,他们都被居民们真挚的情绪感染了,很多人真的留下来参加了欢庆,一边和居民们把酒言欢一边奇怪“我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
这样的氛围让人难以忘怀。自此,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个美好的领地意味着什么。
于是在几天之后,首席大法师瓦莱娜带头辞职,一千多名大法师紧随其后。
往后,由王室直接掌控的几支军队中,也有近六成的军官表示在接下来针对叶沐的战斗中,自己将保持沉默。
这其中有一小部分是西尔维娅的死忠粉,因对西尔维娅复活“忒嘉拉”的举动感到失望导致信仰崩塌;剩下一大部分则是觉得,那一晚的较量是叶沐在力挽狂澜,她拯救了这个世界,至少暂时毁掉了黑暗法师们的计划,因此他们手中的兵器不应该指向她。
顶级法师团队与军队,既是王室最重要的战力也是稳固权力的底气,当这二者都出现这种程度的动摇,王权便已名存实亡。
别的“小因素”就更别提了——比如西尔维娅为了避免舆论恶化不得不避世、比如宰相和内政大臣两个重要职位突然空缺,再比如,继王储公开反叛之后,二王子也站到了国王的对立面……
纵使在过去的近百年中,王室的名声一直在持续恶化,也从来没到过这样千疮百孔的地步。
面对这种局面,叶沐根本不需要再大动干戈的起兵,只需要动用一些舆论推波助澜,就足以压得王室喘不过气了。
偏偏在“舆论”这一点上,她又本身就占尽优势。
是以在半个月后,国王签下退位诏书。
同一日,叶沐正式带兵入城,入城时她没有迎来居民的暴怒,当然更存在什么战后的满目疮痍,欢呼与鲜花包围了她。夹道欢迎的人群中除了王城的居民们,还有很多从她领地上专程赶来的领民,本杰明为此又专门开了几个旅游团,实实在在地赚了一笔。
在此之后,又是连轴转的忙碌。
对于“登基大典”这种事,叶沐本人其实没有任何兴趣,但综合考虑之下,这种仪式还是不能省,否则多少有点影响她的威慑力。
在登基大典之后,一连串的工作更让她的头疼。
首先是加封一直以来追随她的人们,珍娜、切斯都成为亲王,赫尔波成为公爵,埃弗斯也是公爵,并且重新得到了曾经属于他家族的封地。艾蕊萨和莉兰从“女男爵”成为“女侯爵”,菲伊子爵同样成为侯爵。
至于原本的“王室”,叶沐保留了西尔维娅原本的亲王爵位,因为她一直以来的风评还挺好的,在大家的愤怒平息之后,很多人也想起她从前的好,便也不觉得那出于友情犯下的错误不可原谅。
塞德安亲王则被交给了法院。他能养出瓦伦丁那样暴虐成性的儿子,自己可想而知黑点无数,据说接手案件的法官叫苦连天,最后泽菲尔大法官不得不承诺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在案件了结之后结算。
其他的人,国王暂时被幽禁了,多里安王子失去了他的尊位和大多数记在王室名下的财产,但相当一部分“私产”还是得以保留。
他还是和卡德蒙小姐成了婚,这位优秀的女作家是凭借个人才华获得的地位,那个“王子未婚妻”的身份对她来说本就无关痛痒,失去这一身份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只是在这之后,卡德蒙小姐不再被称为“多里安王子的未婚妻”了,当然更不会是“王子妃”——人们大多直接称呼她为“卡德蒙女士”,称多里安为“卡德蒙女士的丈夫”。
再往后,还有大大小小的无数贵族,叶沐对他们的决定是罪大恶极的收押审问,剩下的能放一马就放一马,避免高压之下引起更大的乱子。
这一切关乎身份的事务虽然琐碎,但比起真正治理领地的工作可以算是非常轻松。
唯一的问题倒出在以撒身上——叶沐之前没有料到,当她成为女王,她和以撒的关系会遭受阻挠。
这实在是个认知差异,主要原因是叶沐曾经生活的地方不仅很“现代”很“开放”,也不讲究什么血统论。
哈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血统是个屁啊!
——这是叶沐根深蒂固的三观。
但在这个世界,大家显然并不这样想。哪怕是平民也觉得以撒不应和女王走得太近,不乏有人直言说“转播里多洛里尔说得对”!
所以她的压力是来自于各方各面的,就连西尔维娅和亚伦这两个明明与以撒更加亲近的“长辈”,对这件事都并不看好。
西尔维娅因“忒嘉拉”的再度离世深受打击,很长一段时间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愿意见任何人。但对于叶沐和以撒的问题,这位强大的女士还是担负起了一定的责任,转成找到叶沐,平心静气地劝她说:“我很希望看到你们幸福快乐,但是说实话,你恐怕很难说服其他人,那么趁早分开或许反倒更轻松。”
“你要知道……”她顿了顿,口吻里浸染着挥之不去的难过,“有些事,注定是强求不来的,这一点我明白得太晚了。叶沐,我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
叶沐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她也承认哪怕是仅仅出于经验她都该认真考虑西尔维娅的建议,可她最终只是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西尔维娅。
因为她真的很想自私一次。
她为这个世界已经做了很多了,虽然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可如果她自私一点,也完全可以凭借厨艺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她想,不论是她还是别人,都不能否认她的付出。
那么,她在感情的事情上固执一下,又怎样呢?
她要继续在这里生活,于是希望以“配偶”身份存在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喜欢的、是让她感到舒服的,这难道很过分吗?
而在其他行政官中,比西尔维娅更“简单粗暴”的大有人在,最夸张的是有人直接给她拟了一份“女王丈夫”的候选人名单,上面罗列了一系列与叶沐年龄相当的青年才俊,赫尔波、阿谢尔和洛尔坎都在名单上。
叶沐听说,这仨人在得知这份名单的存在之后根本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明明跟拟定名单的人完全不认识,愣是轮流把这人拉出去搓了几顿。
叶沐:大无语事件。
治理一个充满顽疾的王国本就让她焦头烂额,这种闹剧很快就让她暴躁了,她于是决定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直接跟大家说清楚,就找了个不太忙的日子召集重要大臣们集体开会。
这种会议,叶沐理所当然地喊上了以撒。
虽然因为身份敏感,他最近一直在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不参与任何政务,但这种感情问题,叶沐觉得他没什么可避嫌的。
珍娜被叶沐派去请以撒到场,自从叶沐成为女王,以撒就住进了他以前的宫殿。珍娜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书房的窗前沉吟,珍娜说明来意,他颔了颔首,一言不发地跟着珍娜出门。
珍娜打量他好几次,小心地询问:“你怎么想?”
以撒沉默不语。
珍娜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很快步入主宫殿,到达开会的大厅。
……这其实就是先前用于觐见的大殿,但在以前,这里只有王座和王储以及西尔维娅女亲王的座位,其他的人,如果是多里安、科德尔这样重要的王室成员前来觐见,会临时添置座位,其余无论是贵族还是大臣都只能站着。
但在叶沐继位之后,她进来逛了一圈就把王座、王储、女亲王的座位都拆了,然后添置了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可以供好几十人同时开会。
以撒步入会议厅时,里面的争执正激烈,大家各抒己见,情绪激动,唾沫横飞。
见到以撒,所有人同时安静,会议厅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以撒心里嘲讽的想:明明想强硬地让他离开,为什么又不敢说呢?
他暗暗摇头,然后坐到了叶沐身边留出的空位上。
“咳。”叶沐清了清嗓子,看着他,意有所指地问,“我们已经讨论一轮了,大家的看法我都清楚,以撒,你怎么想?”
她觉得他这人还挺会说场面话的,无论说点什么,只要显得他人畜无害、并且不会给她造成太多影响就行!
然而以撒说:“我尊重陛下的一切决议。”
叶沐:“?”
以撒顿了顿,又道:“如果非要问我的意见,那我觉得,赫尔波公爵是个不错的选择。”
席间人头攒动,众人窃窃私语,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有人摊手说:“我同意。”
赫尔波也在席上,他突然觉得以撒真是个大好人,险些感动落泪。
叶沐怔怔,打量着以撒,压低声音:“你知道你在说啥吗?”
以撒平静地回视她的目光,她眉心倏皱,咬了咬牙,提高声音:“都出去,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分外强硬,登基的这不到一个月中,她几乎没有以这种口吻说过话。
于是在场的参会者无论心里怎么想,都识趣地听从王命暂时离开了。
叶沐维持着沉默目送大家离开,直到主殿大门关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以撒,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吵架?”
她的声音还很平静,但内心已经炸毛。
在这段时间,他们虽然因为忙碌相处得少了一些,但没有出现过任何矛盾。外界对于他们感情的议论,以撒很显然也是清楚的,可从来没有对她表现过什么。
——但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跟她说这种话?!
她很难接受。
以撒皱起眉:“我哪想吵架……”
叶沐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我们吵一架吧。”
以撒:“……?”
然后,殿里真的吵起来了。外面的一部分官员因为相互寒暄了几句,此时还没走远,就听到女王陛下暴跳如雷的声音从门缝渗了出来:“我费尽力气维护你的权利,你拆我台是吧?!还赫尔波……不是,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以撒:“我没……”
叶沐咄咄逼人:“那你推荐他干什么?!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门外的众人相视一望,蹑手蹑脚地凑回门缝前,偷感很重。
他们透过门缝看到,女王和以撒都站了起来,但站在会议桌的两侧,几米的距离衬托了他们剑拔弩张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