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男女朋友不到 24 小时,程思敏和时应爆发第一次争执。
程思敏谈得都是感情,她还是古井无波地往嘴里装米饭,她说当年是程伟自己提出就当没她这个女儿了,所以事到如今他是生是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关心,也不在乎。
可时应跟她讲道理,他说哀悼是个过程,很多人对悲痛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承认,他觉得程思敏在自己面前可以不用这么抗拒流露真情。
如果她担心母亲和妹妹的近况,他可以代她打听,毕竟像她自己说过的,血浓于水。
时应说的话全然为她着想,但这短短几句话是针扎在气球上,不仅没有安慰道她,反而让程思敏本就脆弱的神经顿时崩溃的更为彻底。
谁都没再动筷,时应看程思敏,程思敏则盯着桌角。
面前的饭菜渐渐冷掉,程思敏的脸色也是,她突然冷笑了一下,抬起头朝着时应说:“时应,你没搞清状况,血浓于水这四个字恐怕不能用来形容我们家的关系。”
赴蓟工作的第一年,因为第一次离家千里外,程思敏也体会到了乡愁的滋味。
那时程思敏和父母仍有联系,远香近臭的原理所致,她和母亲之间的通话竟然比以往都要频繁。
陈晓芬的生活一成不变,谈资都是琐事,家长里短,街里街坊,小生意经。
隔壁的老板离婚再婚,大肉价格又涨几块,顾客总是欠账,春天后院盛开的桃花,夏季路边贩卖的鲜枸杞。偶尔,陈晓芳也会唯唯诺诺地提起小宝,说小宝和程思敏一样爱吃零食,还没换牙,早早生了龋齿。
至于程伟,人到中年酒瘾愈增,啤酒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日常需求,店里生意完全由陈晓芬照顾。每天起床前,他无所事事,都要坐在床上喝一杯白酒才能穿鞋下地。
不过起了床也是换一个地方喝酒昏睡。
陈晓芬对他酗酒的恶习颇有微词,也会不加掩饰地向女儿抱怨。
那阵子,陈晓芬和程伟的关系岌岌可危,分床而睡,程思敏反倒觉得自己的心与母亲贴得很近。陈晓芬经常把离婚的想法挂在嘴边,程思敏完全支持她的选择。
在程思敏眼里,陈晓芬勤劳肯干寡言少于,这样一个不怕吃苦又不爱花钱的女人在哪里都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她并不需要一个令她不快乐的男人做她的主心骨。
她可以学大城市的时髦女人,自己给自己做主。
一年辛勤工作,拿到年终奖那晚,程思敏跑到商场里大手一挥给母亲和妹妹买了贵价礼物,回到出租屋里兴奋地拨打母亲的电话。
前两次都没接通,最后一次,微信摄像头里出现陈晓芬痛哭流涕的半张脸。
程思敏叫她把镜头拉远,屏幕中,家里一片狼藉,茶几被掀翻,碗柜被砸烂,小宝赤脚踩到玻璃,脚底受伤坐在地上嚎哭,而陈晓芬也歪在沙发里,头顶被拽掉一搓头发,脸颊高高肿起,一只眼皮在渗血。
施暴过后的程伟正躺在卧室里呼呼大睡。
升级至此的暴力行为不过是因为陈晓芬在饭桌上多嘴抱怨,她说你抽烟的时候能不能别对着小宝吹,吸二手烟不好,你看隔壁马老二都为了孩子戒烟了。
陈晓芬一句哽咽的:“敏敏,我这次真的要离婚。”程思敏第二天就提前坐上了春节返乡的火车。
因为临时改签,只有无座,她愣是在火车接缝处蹲了十几个小时。
夜里,其他打地铺的旅客靠在钢板上东倒西歪,程思敏闭着眼睛,握着拳,没睡觉,心里全是对未来的安排。程伟是那种无理搅三分的男人,父母离婚,作为结束婚姻的代价,店面大概率是要被程伟抢走的,但是没关系,她可以先接母亲和妹妹到自己的出租屋里过渡。
她这一年赚的真不少,只要努力,明年还会更多,足够支撑她换一个更大的整租房。
母亲还有劳动力,可以在附近打些力所能及的零工,蓟城还有蒲公英小学,外来打工者的子女可以在那里接受比半山强很多的素质教育。
她们三个人在一起,不就是没男人吗?只要有人赚钱,怎么不算一个家,再说她也长大了,有点出息了,足够承担起家长的责任。
但第三天风尘仆仆赶到半山时,家里的情况却远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