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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滚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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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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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原本相见眼红的男人在地上用碎砖块商议着洗脚妹生孩子与被侵害的费用,讨价还价,像是在菜市场买肉。

镜头一晃,洗脚妹一个人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找到人工流产的小广告,在非法行医的民房里,她撞见一个目的同她一样的中学生在手术室内凄惨地尖叫。

电影才演了不到一半,程思敏已经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她喘不过气,身体一直往时应的方向靠近,终于忍不住小声戳了戳他的胳膊问他:“哎,你说这部电影还有多久才能演完啊……”

时应看出她难熬,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很刻意地说:“一般都是一个半小时吧,现在才过了二十分钟。最少还有一个小时十分钟。”

“啊?我的老天呐,还要这么久。”程思敏绝望地靠回椅背,几乎昏死过去。

电影不难看,但揭示底层人物苦难的艺术并不适合心智不成熟的半成人观看,有些社会认知,总是要等到此过经年才能被理解。

时应盯了一会儿屏幕,突然转过头靠近她耳边用很微小的声音跟她说,“程思敏,我要去卫生间,楼道里好像没灯。”

程思敏搓了搓被他气息抚痒的耳朵,努力回忆着刚才上楼时卫生间的方向:一扇充满缝隙切起皮的墨绿色木门,一盏装在墙壁上布满蛛网的破碎灯泡,对于时应来说,这画面是足够惊悚的。

于是她哈着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乔羽思小声说:“思思,我们出去一下就回来,你们先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大包间,拐进略显阴森的楼道内,卫生间在距离放映厅最远的西侧,程思敏先行探路,嘴里叽里呱啦地和时应分享她的观后感。

“你说这电影的故事情节怎么这么奇怪啊,女主角怀的孩子有可能是那个强奸犯的好不好,她为什么要听她老公的非得生下来?”

“还有那个老板娘,她都知道他老公欺负女员工,干嘛不和她老公直接离婚,而且他老公还和人花钱睡!论出轨的次数,他才最多最脏呢,还理直气壮的。有病,这里的人都有病!破电影,简直气死我了。”

是啊,为什么呢?

时应的思考是:也许这个就是片名的含义吧,女人视它为爱情,男人却拿它做原罪,不对等的感情状态终究是一场盛大的悲剧。健康的幸福终极寥寥,病态的人藏在黑暗处,比比皆是。

不过这些东西说了程思敏也不明白,她爸妈也不信教,家也没译制版圣经,不懂什么是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这些东西都是前人编出来的,又没营养,讲给她也没意思。

程思敏一边说一边快步走,才走到一半,时应就在楼梯口的位置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腕。

程思敏被拉住时,脚上没停顿,下意识地左手用力,五指顺势向下,带着调侃回头问他:“害怕?拉着我就好啊。握紧点,有鬼也不怕,姐姐保护你。”

“装什么,你们家大几个月也能叫大?还姐姐呢。”时应面容不屑,正要开口告诉她自己不准备上卫生间,只是出来透气。程思敏在黑暗中稳稳牵住了他的右手。

温热粗粝的指尖擦过冰冷滑腻的掌心,大小不一,粗细不同,质地悬殊的两只手在陌生的空间中寻到彼此,只需一瞬,十指紧扣,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怪异的感受仿佛通电,从两人皮肤相接的地方直直打进时应的胸腔内部。

窗外炸起一道惊雷,楼道短暂亮起后,又如烟花般熄灭,整个世界都在随着电闪轰鸣而微微震动。

少年心中的苹果树上掉下一颗绿色的果子,那果实还不熟,破了皮,酸涩的汁水即刻溅了他满身。

大雨从天而降,潮湿的风吹开楼道的窗户,空气中有泥土的腥味,浮躁的夏天即将结束,携着冷意的秋天来了。

时应手上还牵着程思敏没放,视网膜内残留着程思敏的侧脸,就在这一刻,他突然被自己心里萌生的结论吓到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些天,一直在挑起他不正常情绪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友谊。

未解之谜的谜底就在他面前,他竟然是如此的愚蠢。

他想要的或许真的是结束和程思敏的友情,因为那种单纯的感情已经满溢成另一种形式。他终究也是个病态的俗物。

“程思敏。”压抑着心底汹涌来袭的潮,时应嗓音颤抖地叫住程思敏。

程思敏回过头,只能黑暗中看到他的轮廓,还在小狗傻乐:“怎么啦?怕成这样,一步都走不了,那我背你吧?总不会一会儿撒尿还让我把着你吧。”

“多大人了,羞不羞。”

程思敏松开右手作势蹲下去,可那只垂下的手腕很快又被时应握起,这一次,她觉察出时应的不正常了,因为他正在用一种她从没来听过的语调万分认真地说:“以后你能不能别和这些人一起玩了?不只是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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