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敏像是考试结束前急于抄人家答案的差生,依附在时应身侧,十分狗腿。
时应稍一侧目,就能从她宽大的领口无障碍地看到她今天穿的塑料凉鞋。暑假都快过完了,她还穿这种破东西,也不怕晚上回家冻拉稀。
真该叫学生会的执勤过来把她的仪容仪表分数全扣完。
时应“啧”了一声,把自己 t 恤外面的牛仔服脱下来扔到她头上。
程思敏抓着他的衣服也“啧”了一声,“干嘛?我可不帮你拿。死沉。”
去年三四班合并上体育课,时应就老让她给自己抱衣服,看球鞋。
他鲜艳浮夸的运动服特别多,平常配蓝白校服穿白,黑的空军和三叶草的贝壳头,明明都是一样的鞋子,今天这鞋底是果冻的,明天那款是倒钩的。
这还算是素净的,别提上体育课了,他带在书包里的那些篮球服从来不重样,少说有几十套。红白的配黑鞋,粉蓝的配银鞋,再加上棒球服和使劲儿一拉就能从腿上扯下来的排扣裤。
这些玩意老大一堆,每次把校服和板鞋换下来就拿书包装着给程思敏保管,把她当什么了?服装管理员?
不过这次时应没说让她受累,看着点他的东西。
“披上啊。这鬼地方,谁知道那些包间里有没有针孔摄像头。你穿这么少还是挡着点吧,别为了看个电影,过两天再让人放网上了。”
时应随意在“爱情”的货架上拉出一箱碟片,指尖在里头一翻,就有露骨的封面跳进他眼里。他差点冷笑出声音,谁家好人看这些东西还有必要专门跑到店里,时应家里装着最新型号的索尼液晶电视,内置无线接收器,只要连上 wifi,这玩意想看多少都有。
少年兴致索然,重新把纸箱推回去,绕过这片最受欢迎的区域走到了恐怖电影区。
程思敏让他刚才说的话吓得够呛,眼睛瞪得溜圆,赶快把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低头检查了半天,还好时应比她高大许多,衣服很长,她直接从第一个扣子系到最后一枚,当做保守的中长裙绰绰有余。
看到时应已经走出自己视线,程思敏又像只粘人的小狗快步跟过去问:“什么是针孔摄像头啊?为什么要拍下来放在网上?话别说一半。”
时应没抬头,面容沉静,保持缄默,程思敏心生疑惑,皱起包子脸呲着牙道:“别装神弄鬼的,是不是唬我的?我砂锅般大的拳头捶死你信不信!”
时应不想和程思敏深聊那些内容,随机抽出一张碟片稍作解释:“以后你家买电脑就知道了。要不然今天看这个吧,你应该会喜欢。”
程思敏初中后除了听流行乐,研究星座,还有一大爱好就是在放学途中给时应转述她从杂志上看来的恐怖故事。
一只绣花鞋啦,八十八层地狱,还有初中部地下室冒出来的雨夜女鬼。
每次一讲到精彩的桥段,她就会刻意制造悬念,叙述时顿一下,转过头,无不认真地盯着时应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恐惧的成分。
程思敏看得实在太努力了,目光灼热,鼻翼翕动,整张小圆脸上的面皮全部紧绷着,几乎是在祈求时应给她一些被吓到的反应。
所以时应每一次也都会配合她的讲述,适当地抖几下手腕,颤动瞳仁,露出害怕的样子给她观赏。只是一点逗着她玩儿的恶趣味,时应自认为不必上升到非诚信交友的高度。
“闪灵?外国的吗?”程思敏很快被时应转移了注意力,放弃了对针孔摄像头的追问,转而拿起碟片阅读后面的故事简介。
程思敏不认识史蒂芬金,但她知道那些对原著的赞美之词肯定不是无中生有,她捏着碟片很是满意,转念想到时应胆子小,怕黑怕鬼,底气不自觉地充盈几分,歪着头,像前辈一样充满关怀地询问时应:“这个片子好像有点恐怖,你能接受得了吗?”
少女自然也没忘记安慰好友的弱点:“不过也没事,咱们这么多人,一起看你就不怕了。实在不行你可以抓着我的手。”
“行,程思敏,那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时应眉眼低垂,唇角卷起,这次不是削讥的冷笑,而是发自真心的开怀,程思敏总是有这个能力,让他在最无趣的处境下还觉得玩味。
成也萧何败萧何,烦躁是因这份友谊而起,快乐也是一样。
谁知道呢?或许他们的友谊还有救,因为过了今天,程思敏不一定还会再和乔羽思做朋友,关于“看电影”这一点,乔羽思的算盘没打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