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挺好,除了一些细小的磕碰外没有任何毛病。
二十分钟后,程思敏在充斥着煤油味儿的仓库里蹭了一身的黑灰,但她收获颇丰,与周燕合力把沙发装进小货车后,她还看中了一张塞在角落里的实木高低床。
床是全新的,只有存放痕迹,虽然程思敏家里未来只会居住一名人类,不需要两张床,但是架不住她那颗想要花小钱用好货的心。
以前因为要还贷款,钱不凑手,她没有对自己的小公寓进行装修,直接拎包入住。
开发商当年自带的装修老土又廉价,她心里是一万个不喜欢的,总是幻想着日后赚了大钱要从头到尾对房屋重新大改造。源于这个,她没有给自己买过很贵的家居用品,反正之后焕新时也会被浪费,何必追求品质,过渡期,凑合用就行。
不到五十块钱的三合板置物柜,九块九买一送一的塑料垃圾桶,贴满浴室瓷砖的塑料挂钩,还有洗了很多遍还是会在皮肤上留下颜色的廉价床品。
她买房后从未邀请过同事到她家做客,因为她的房子拿不出手,只有外在的钢筋水泥是最结实的,内里添置的物品都像大灰狼一吹就飞的破稻草。
结果显而易见,程思敏没能一夜暴富,现在她才渐渐觉出味儿来,人生就是一日接一日,根本没有过渡期这么一说。总是渴望辛苦的时间快进,反而损失了所有的当下。
消极度日谁不会?苦中作乐才叫本事。
就算没有很多钱,她起码也有资格享受一下二手的实木家具吧?实在不行,她也可以让贝贝当她的下铺床友,不算铺张。
如此想着,程思敏开始了新一轮的买货交涉,她将八百块原原本本地付到时应姥爷的手机里,巧笑倩兮,“老人家,那张您家用不着的高低床打算卖多少钱?合适的话,我也一并拉走。”
姥爷正在捣鼓他微信钱包里那八百元,近几年快捷支付发展迅速,连卖煎饼果子的小摊贩都开始只收微信转账,用现金的客户慢腾腾地招人烦,他不爱受那个冷眼,专门花了两周的时间在微信绑定了自己的银行卡,学会了拿手机扫码付账。
不过有一说一,他学得一般。这会儿正在将程思敏转给他的钱分四个红包发给时应。
姥爷看了看程思敏,狐疑道:“你要高低床干什么?这是儿童款的,长度不够,加上上下梯才两米。”
程思敏脸色一红,人类的喜悲并不相通,高个子老头也不懂她一届矮子的处境,就她这身高,床长一米七她都能睡好,哪用得着两米。
听出老人似乎不想卖床,她换了个说法,“唔,没事儿,也就是给俩小个子的睡。能便宜些最好,您看我手头也不宽裕。”
姥爷不知道程思敏说的俩小的是她和她的宠物狗,又望了望她,感觉她岁数不大就带着俩孩子挺不容易,不然哪能来买二手家具,随即动了恻隐之心:“那我问问我外孙。看他现在忙完了没有。”
时应人站在二楼楼道那块破玻璃处往下看,瞧了半天也不见程思敏走,这会儿他姥爷电话又来了,他接起来,不等他姥爷叫他名字便先声发人:“姥爷!”
他声音太大,把他姥爷吓了一跳,接着那口气,语速极快道:“钱我收着了,交易完了就让她快点儿把东西拉走吧,天色不早,您也该休息了。”
姥爷瞅着电子表上的时间,中央一套新闻联播刚结束,他还没看八点档的电视剧呢,之后他还要陪着老伴儿听戏曲,远不到睡觉的功夫。
他背过身,走到墙根下头娓娓道来,“哎,不是,这丫头说家里还有俩孩子,想把你那个高低床也带走。那床小了,你也用不上,要不也卖给她呗?”
半晌,时应没吭声,姥爷以为讯号断了,对着话筒大声“歪”了好几句,才得到时应的回答。
时应的动静比刚才更低了,像是还有点儿跟谁闹别扭,“行,卖呗,卖谁不是卖,早婚早育多不易啊更何况大学毕业三年抱俩,您跟她说那床送她了,赶紧走吧。”
“啊?”姥爷没想到他外孙如此善良,要把素未谋面的二胎妈妈当扶贫对象,“也不至于不要钱吧。你看要不管她要个三五百的,我记得你小时候有阵子特喜欢这种床,你妈说家里就你一个孩子没用处,你非要买,你妈不给买,你还抹眼泪。你小子真倔,最后硬是用自己攒的压岁钱买回家去了。”
心里像是突然被插了根刺,那刺不利,但挺碍事。时应挪开落在程思敏身上的目光,转而上楼梯,他这次走得快,没两步就到他姥爷家门口了。
他身上被垃圾桶熏得怪臭的,很想回自己出租屋里洗个澡,可是程思敏堵在楼下一直不走,他都回不了家。该死的垃圾桶,平白让他心烦。
他最近怕是走了臭运吧,明天是不是得找个庙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