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览车上,温然和顾昀迟隔了两个位置坐着,返程时司机换了条路线,路过马场,几匹颜色各异的纯血马正游闲地散步,顺滑的毛皮反射着漂亮的光泽。车子开过去了,温然还扭头在看,从前晟典处在巅峰期时,他或多或少算是体会过有钱人的生活,对照下更明白顾家是普通的富人家庭远不能企及的。
想象不出顾昀迟从出生以来过着怎样优渥奢侈的生活,温然转头看着他,不想很快就被发现了,顾昀迟侧过头和他对视,眼神里只有一个‘烦’字。
为化解尴尬,温然慌张之下扯出了一个更尴尬的话题:“我还以为柏清会收购晟典。”
顾昀迟一点商业情面也不留:“你以为柏清是垃圾场?”
“也对。”温然没怎么被羞辱到,反而认同地点点头。
“你脸皮挺厚的。”顾昀迟转回头,语气讽刺。
不厚能怎么办,温然充分理解,温家人那么讨厌,顾昀迟说话刻薄点也是应该的,忍忍就好了,受点气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这里痛那里痛。何况早在那场恐怖的手术中,他就已经自我培养出钝感,时刻将对各种伤害的精神敏感度降至最低,才不至于抑郁崩溃。
连温睿都曾说他“长了一张好像被骂一句就会委屈哭的脸,实际上比用了十年没磨的刀还要钝”。
不知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合适,温然斟酌两秒,说:“好像是有点。”
顾昀迟彻底懒得搭理他了。
回到主楼下车,温然走在顾昀迟身后进入客厅,顾培闻、陈舒茴和温睿正在另一端的阳台上交谈。在穿过客厅的途中,温然听到很轻的‘叮’的一声,他找到声音来源,是电梯。电梯门正打开,穿着淡蓝衬衫的alpha走出来。
顾崇泽,顾培闻长子,顾昀迟的伯伯,目前是柏清集团ceo。
等所有人都到阳台,顾培闻对顾崇泽抬了抬手:“就不用我多介绍了。”
陈舒茴朝顾崇泽伸出手,微微一笑:“顾总。”
她对顾崇泽的态度比对顾培闻要淡薄上许多,或许是因为清楚地知道顾培闻是手握主权的董事长,而顾崇泽只是柏清集团高层中持股最少的一位,讨好他收效甚微。
如果再探究更深的原因,就只能因为顾崇泽是私生子。
顾培闻曾几十年都未承认顾崇泽的身份,直到他正妻的儿子与其妻子,也就是顾昀迟的亲生父母,在一场空难中双双遇难,顾培闻才扶正了顾崇泽的长子名分,并准许他进入柏清集团总部。
也有传闻称是顾崇泽为争夺家产而策划了空难事件,只不过当时的他只是子公司中的一个小经理,从能力上来说并不足以完成那场谋杀,也没有证据指明,于是谣言渐息。
温然也跟着问好:“顾伯伯。”
顾崇泽松开与陈舒茴的握手,朝温然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仍将主场交给顾培闻。
还是习惯待在不被人注意到的角落,温然试图脱离大人们的交流圈,于是往旁边撤了一步,不巧的是刚好撤到了顾昀迟身边,两人露在短袖外的手肘轻轻碰在一起,尽管温然立刻就把手收回,但顾昀迟还是因此直接离场先去了餐厅。
不多时晚餐备好,一行人移至餐厅。饭桌上的气氛还算和谐客气,大多在聊项目和政策,温然和顾昀迟各自沉默坐着,不作任何发言,只是吃饭。
在温然以为这顿饭会就这样结束时,话题不知怎的好像聊到了补课的事,他听到陈舒茴笑着说:“是,温然说老师教得很好,他和昀迟也相处得很愉快。”
“……”温然擅长忍受挨骂,但很难忍受尴尬,为表礼貌还是需要做出回应,他只有抬起头,佯装轻松地笑一笑。视线一转,斜对面和他相处得很愉快的顾昀迟正拿起杯子,抬下巴喝果汁时瞥了他一眼。
温然内心悲叹,很为难地用口型对顾昀迟说了句‘不好意思’。不料被温睿看到了,用那种故作关心实则不怀好意的语气问:“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顿时所有目光聚集过来,温然反应不及,倒是顾昀迟淡淡地不答反问:“要跟你报备?”
纯属自讨没趣,温然想,顾昀迟原本就看温家人不爽,温睿还偏要凑上来找事,结果就是被顾昀迟当众开刀。
“当然不用。”温睿笑笑,“不过看来你们确实相处得不错。”
尴尬难熬的、一秒钟都坐不下去的晚餐终于结束,温然站在门口对着喷泉发呆,舒缓身心。没过一会儿听到陈舒茴叫他,温然转身跑回去。
“我们和顾总还有事情要谈,你和昀迟一起先回去吧。”陈舒茴推推温然的后背,“去和顾董道别。”
温然就走过去,弯出一个笑容,对顾培闻说:“今天来这里玩很开心,打扰顾爷爷了,我就先回去了。”
“不打扰,听说那只小狮子很喜欢你,下次有时间再来和它玩吧。”顾培闻拍拍温然的后脑勺。
“好的,谢谢顾爷爷,您早点休息。”
等长辈们都进了楼,温然转过身,台阶下车已经停好,漆黑车窗照出他僵硬的笑容,看着实在谄媚丑陋,温然被自己恶心到,一瞬间松了嘴角,恢复成没有表情的样子。司机正为他打开另一侧车门,示意他从对面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