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忙前忙后, 宋雨晴总算能躺病床上输液了。
过了一个半小时,体温终于降到了39度以下。虽然人还睡着,但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输液结束时, 医生过来检查,批评道:“还好送来及时, 再烧上半天,可能要烧成傻子了。”然后再三强调不能怕花钱就拖着不来医院, 钱没了还能挣, 人没了就没了。
“是是是,您说的对。”大队长一副认真听劝的态度, 医生也没多说,交代了一旁的楚小云和妇女主任两位女同志, “及时擦汗,衣服要是湿了, 就早点给换干的。病人醒了, 就让她多喝水......”
把医生送走后,大队长看了下这边的人,总共四个人在,用不着那么多人。于是道:“宋同志这情况好转了,但医生说还得观察两天, 春林嫂,你和楚老师留下吧,明早再换我家那位和李思悦同志过来替你们。”
刚把人送到急诊科时,医生就先把他们给骂了一通,说再晚点人都要烧没了。情况没完全好转, 不多留个人在他不放心。
后背还凉着呢,要是宋雨晴真的烧坏脑子甚至烧没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家父母交代。
“放心吧,我和楚老师在这看着呢。你和庆国同志先回吧。”
大队长刚要走,又交代道:“住院费和医药费我预交了十块,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我让我家那位明天带过来。”
“行。”
输液后半小时,宋雨晴开始出汗,楚小云就拿手帕给她擦汗,直接在她后背垫了块毛巾吸汗。妇女主任潘春林拿水杯去接水,热水凉得差不多了,就把宋雨晴抱起来给她喂水。
出汗实在太多了,她们还得把毛巾拿出来,过一段时间,衣服也湿了,就得换上干燥的衣服。楚小云道:“多亏我多拿了一套衣服,不然哪够换啊。”说来也心酸,她这是曾经发烧反复不好去光明公社卫生所住过几天才总结来的经验。
终于不出汗了,一摸额头,也没那么烫了。两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时,病房安排进了一位病人,是部队的军属,拉肚子太严重给送过来的。送她来的是同住家属院的邻居,姓郭,刚帮邻居安排好住院的事情,空闲下来就想找潘春林聊天。
“这是你两闺女啊?”
“哎哟,我闺女要长她们那么好看我偷笑喽。”潘春林大姐说笑着就把郭大姐的话给挡了回去,觉得这人太嘴碎,什么都想问出来,于是就和楚小云说要出去看能买点什么吃的,让她先守着。
下午这一通忙活,现在也五点半了。楚小云倒还没觉得饿。
潘春林一走,郭大姐见楚小云一心只专注看病床上的宋雨晴,撇了撇嘴,觉得和年轻姑娘说不上话,也就安静了下来。她的邻居此时虚弱得很,没力气和她说话。嫌病房里味道不好,还沉闷,她就出去走廊站着。
楚小云在屋里都听得到她的大嗓音,一会儿“双双啊,上班呢?”,一会儿“刘医生”......没多久,有住院的家属出去走廊骂她道:“医院禁止喧哗不知道啊?整层楼都是你的大嗓门,爱说话出去说去!”
郭大姐的声音果然弱了下去,她猜出声的肯定也是军属。
但也只安静了几分钟,郭大姐的嗓门又提了起来,掺杂着一丝惊喜,“赵医生来查房啊?前几天想去找赵医生你说点事情的,没想到你又出差了。上次我家老郭骨折多亏了你给动手术,说想请你到家里吃饭呢,一直没等到你休息。赵医生就是太负责了,天天待医院里,我看啊,是得有个人给你操持家里的事情......”
“不用。”赵平生惜字如金,然后等身后的护士和家属把刚做好手术的病人推进去,和跟着他学习的医生交代了注意事项就走了。
病房里一下子变得拥挤嘈杂起来,楚小云看了看沉睡的宋雨晴,好笑道:“睡得真香。”就是潘主任怎么还没回来?
新来的病人转醒,家属去喊医生,又是一帮人呼啦啦地过来,把本就拥挤的病房给塞满了。楚小云坐在宋雨晴床边,转头看最里面的病床那,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医生被包围在中间,一项项地询问病人的情况,然后提醒家属后面需要注意什么。
还顺便拿病人当例子给其他医生上课,看起来是很威严。这么年轻的医生,真难得。
楚小云想到了自己,大学念了两年的计算机课程,再看看此时用所学专业知识治病救人的年轻医生,心里有些怅然:本以为毕业后就能投身到国家的建设中,却因为父母有过留学经历而中途放弃所学专业......
似是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赵平生转头看了过来。就是这么一眼,把他定在原地,不敢眨眼,不敢呼吸,怕眼前所见又是他连轴工作后产生的幻象。
莫名其妙从二十一世纪穿到1968年,从先进的手术室落到条件简朴的军医大学宿舍,拿到毕业证分配到了海岛成为一名军医。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有两年多,从茫然到麻木,像是被遗弃在洪荒宇宙间。这里没有一个叫宋雨晴的姑娘。
他曾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像个机器人一样,唯一任务只有用自己所学的医学知识帮助更多的人。想过或许会在某天见到宋雨晴,但太难了,没有发达的交通,没有互联网,没有便利的即时通讯工具。在这里的两年像是二十年那么长。
加上没来到这个世界前的半年,他们将近三年没见了。但他非常肯定:这是他女朋友,这是他的宋雨晴!
楚小云察觉到前面那个年轻医生的目光,不懂刚刚还从容镇定的医生,怎么突然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赵医生?”不仅仅是楚小云察觉出赵平生的不对劲,跟着他学习的郑南和何海也发现了,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赵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