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洲表情十年如一日苦大仇深:“放假了?你现在……大三了吧?什么专业来着。”
崔黎:“英语。”
“找到工作了吗?”陈洲问。
崔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撒谎:“嗯。”
队伍适时排到她,老天爷给面子,省了她继续圆谎的辛苦。
点单扫码一气呵成,崔黎拿着小票挪步到一旁窗口。
里边师傅抓起一把份量正好的米粉塞进竹篓,大锅滚水走一遭,师傅有力的手臂抖三抖,前后不过几秒,烫好的粉已经倒入白瓷宽口碗。大铁勺划开另一锅厚重的牛油,捞起半勺汤汁汇入碗中,颗粒分明的牛肉粒落在米粉上,不等崔黎数清楚,一层红油一把绿葱花已经覆盖了碗口。
崔黎端着牛肉粉找位置坐下,滴两滴醋,搅拌搅拌,热气带着辛辣香气扑鼻而来,下嘴之前她先扫视了一圈,陈洲正在打包中。
他家也住小河湾吗?崔黎经常来这吃粉,还是头回遇到呢。
呼噜噜吸完粉,嘴唇被辣到红肿,额前汗水如注,崔黎又付了两块钱去门口冰柜拿冰镇绿豆汤,姥爷已站在她自行车旁等候。
一老一少原路返回,身后有人骑共享单车赶超。陈洲的车把手挂着一白一红两个塑料袋,白的是米粉,红色袋子冒出长长的芹菜摇摇晃晃。
他一路按铃开路,急匆匆往家赶。
崔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好奇陈洲的老婆有没有给他规定回家时间?迟到了会不会骂他晚年没出息?
突然不想窝在姥姥家当米虫了。
她要找工作!要有出息!要让看不起她的人跌破眼镜!
*
陈洲一路骑回家,将菜和早饭放到地上锁车。
有人出现在身后,声音讨好地叫他:“陈主任。”
陈洲一听声就知道是谁的家长。
他一手提菜一手提米粉回身:“看到没?早饭要泡烂了,有事去学校说,不要在这等。”
孩子家长自顾自求情,还是那套车轱辘的装可怜话。
陈洲最烦这样的家长,孩子不闹到不可挽回他们不会出现。闹到不可挽回了,他们也找不到处理问题的正确方法。随便逮着个感觉能高抬贵手的人死缠烂打,搞得像别人针对他孩子一样。说穿了就是彻头彻尾的没责任心。
陈洲该说的早说了七八遍,再没必要浪费口舌。可是对方提着礼物,陈洲只能打电话叫妻子边小梅下来拿菜,他在楼下打发家长。
边原正在做梦,被敲门声惊醒。
梅姐喊他起床:“小原,起来了,你爸给你把米粉买回来了,吃了再睡吧。”
“哦。”边原应一声,起床。
胖姐米粉店搬去东市场后他很少去吃,不顺路。打包回来的米粉虽然口感不如堂食,但汤头依旧美味。
边原在客厅嗦两口粉,问梅姐:“我爸呢?”
“楼下被学生家长缠上了,劝退那个学生。”
边原吃完粉喝几口汤,抽纸擦干净嘴说:“新房可以住了,趁着暑假你俩赶紧搬过去。”
梅姐语气犹豫:“你爸不想搬,在这住了半辈子,啥都方便。”
边原看一眼妈妈:“你想搬不?”
梅姐不说话,表情要笑不笑。
边原作主:“今天就搬!”
梅姐绽放笑脸。
陈洲开门进来,一叠声抱怨:“每隔几年就得冒出个不受管教的害群之马!今早也怪了啊,一早上都遇见了!”
梅姐问丈夫:“遇见谁了?”
陈洲摆摆手,像是能把坏运气驱散似的:“崔黎,记得不?哼!比起肖强,崔黎倒也算好的了,起码考上本科了。”
提起不争气的学生,教导主任陈洲痛心疾首经年难释怀:“这些个家长,对孩子根本不上心。平时不管,孩子被劝退知道着急了。再说那崔黎,家长但凡上点心,是不是能上一本线?说不定考重点呢!哼,早上我问她找到工作没,还跟我撒谎。这会儿倒是自尊心强,上学的时候不知道上进。”
他这些话梅姐听了半辈子耳朵都起茧子了:“赶紧吃饭。”
陈洲去洗手。
边原随口问:“梅姐,崔黎又是哪位?”
“前几年的学生,爱迟到。”
边原心想是个人才,迟个到能让教导主任牢牢记得不容易。不管学霸还是刺头,做到极致都是人才。
陈洲洗完手出来,梅姐怕聊起学生老头子又啰嗦个不停,赶紧说正题。
“儿子让咱们搬家。”
陈洲拒绝:“不搬!买了新房你自己住吧。”
边原对症下药:“你不搬学生家长给你往家里送礼,你躲都没地儿躲!一不小心工作都得丢!赶紧搬过去,把这套房给我腾出来,我上班近。”
陈洲:“谁不让你回来住了?”
边原:“我都多大了还跟父母住?我不要隐私啊?我不谈恋爱了?”
提到恋爱大事,陈洲态度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