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珊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三姑娘早就知道了,心里难受为了家人也只好忍着。都已经想通想透了,不用再瞒着她。
说话间,马车驶到誉王府大门前,门前有人接引,让马车驶进仪门内。
再换小车驶进府中,穿过花园廊墙,停在湖边。
金盏笑着指了指湖上小舫:“王妃知道容姑娘是余杭人,家就住在西湖边,在船上等容姑娘过去呢。”
水边停着一只青莲小舟,船娘一人,至多只够容朝华再带个婢女。
甘棠蹙眉思索,看一眼珊瑚道:“姐姐,要不就叫沉璧跟去。”
珊瑚知道沉璧会水,她远望一眼,小舫停在湖中,两侧垂着薄薄青纱,春风一吹,青纱漾起似湖面水波涟漪。
珊瑚伸手扶住三姑娘登船,目光远远追随,见小舟靠近舫船,姑娘踩上船去,在舫前行礼。
金盏笑盈盈道:“姐姐们莫要着急,我们王妃就是这么个性子,想起什么就爱玩什么,昨儿突然想着看花,又想起容姑娘,跟着想到容姑娘家住西湖,再想起冬日太液池上西湖景色……”
她一边快嘴说着,一边将甘棠珊瑚引到湖畔大树后:“咱们就在这儿歇一歇。”船靠岸总得花些功夫,只要不被主子看见她们躲懒就成。
珊瑚就这么坐下了。
朝华步入船舫,船中只坐着裴忌一人,他没再蒙眼纱,用那双她夸奖过的眼睛望住她:“容姑娘四个字,让裴某好一通忙。”
朝华看了眼沉璧,沉璧退到舱外。
她敛裙坐到裴忌对面:“多谢裴世子。”
裴忌置了一桌余杭点心,今日一大早从上京城有名的苏杭馆子里叫来的,虽湖上无荷花,桌上却有荷花酥。
做得层层莲瓣微微张开,花心包着甜莲蓉。
裴忌那点酸又泛上来,他竟装作不知:“谢我什么?”
“谢裴世子明断是非,急公好义。”
又是八个字,她明知不是,她睁眼瞎夸。
“你的意思是我别有用心,心怀叵测?”
上回二人同舟,也是沉璧站在舱外听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不让。那时沉璧浑身紧绷,就怕舟中人突然对姑娘下手。
今日又是沉璧站在舱外,里头依旧唇枪舌箭。
沉璧站了一会儿,捏捏袖兜掏出一袋粽子糖,往嘴里塞了一颗。
“既然不是,那裴世子为何帮手?”她直觉裴忌没有这样好心,“此次弊案……是件必然会发生的事,被冤枉的举子也不止沈聿一人,裴世子为何单单帮他?”
圣人等了许久,今科无可避免会发生这件舞弊案。
换句话说,沈聿上一次下场,或者下一次下场,都不会这么倒霉。
裴忌竟莫名觉得舒服了些,她不是来求他救沈聿的。
“我不是帮他。”裴忌提壶倒了杯茶,将茶盏推到朝华面前,“我是帮你,他不是你选中的丈夫么?”
舟中陷入静寂,舱外的沉璧刚又塞了一颗糖到口中,齿尖一碰发出脆响,于是她含着糖一动也不敢动。
“早已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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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忌蹙眉,他第一反应是觉得容朝华在说谎。
她明明就对沈聿用情至深,深到沈聿下狱,她一个被退了亲的姑娘家都肯为他奔波。
这对她来说不是个恰好的机会么?
经此一事,沈聿想攀比容家更高的枝头是不可能的,以沈聿的心机为人,待他出来就会捏着容朝华那张字条求去容家。
不管他是“幡然悔悟”也好,还是“悔不当初”也好,他会求到容家点头的。
容家连容朝华被当垫脚石都不肯为她出头,想必也很愿意得个探花郎当孙女婿,一床大被掩过,从此两全其美。
可裴忌转念又想,她没必要说谎。
她已经见过楚六了,楚六想必把一切事都详细跟她说过,何必在他面前说谎呢?
王府湖畔桃花带晕,杨柳醉堤。
裴忌饮口茶,放下手中茶盅:“裴某真心相帮,容姑娘不用疑心。”
况复情之所钟。
朝华执起茶盏,喝了口裴忌沏的茶,茶汤还未入口她便长睫微颤,是她春日里惯喝的玉兰窨。
“我确是疑心世子的用意,但我方才所言也确是真话。”
朝华今日是来誉王府赴王妃的赏花宴的,为了让长辈们不起疑,她是盛妆出席。
浓发挽起,发间是誉王妃赏赐的牡丹花簪。
人在舟中,清似浣雪,艳如明霞。
她继续说道:“我不会嫁给沈聿。”
话音刚停,裴忌疑问便起:“是不会,还是不能,不愿?”
“皆是,不会,不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