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怀愫
一进三月, 上京城霎时就暖和起来。
海子里的水早就化了冻,容府处处都换下暖帘, 铺设竹帘,后花园中还架起了凉棚,预备再过些日子赏花
朝华虽不出门,楚氏那边还是派冬青送来了清凉帽。
冬青道:“京里的规矩是到月末一同换凉帽,我们夫人选了这些样子轻巧的给三姑娘送来。”
凉帽上缀了成串细米珠,覆着一层鲛纱,阳春三月戴出去, 既能遮阳又能观景。
朝华知道冬青是找了个由头来看看, 看她知不知道外头的事。
给韩山长和余大人的信才刚送出去两日, 消息回来的没那么快。
纪管事想尽了办法也只能送些吃食和药进去, 既不能, 也不敢让沈聿传信出来, 夜夜苦等, 实在焦心。
朝华拿起凉帽,与冬青闲话:“今年的珠子比往年还细密些。”
冬青也笑了:“等花会踏青,三姑娘戴上必定好看。”
甘棠提着食盒打帘进屋, 捧上酸梅饮:“大夫人前两日送来的黄花鱼也极好, 这些东西咱们在余杭时倒不觉得稀罕, 进了京城还成了难得的东西了。”
芸苓引令舒进屋, 令舒一看见冬青就知冬青是来做什么的。
冬青站起来告辞, 她看也看过了, 连小厨房这些日子送来的菜三姑娘吃的多不多都问过了, 各处都没有疏落:“我这就当差去了。”
朝华还以为令舒也是来当眼线看着她的, 没想到一等冬青出了院门,令舒就从袖中取出封信来, 往朝华怀里一塞。
天才将将有些热,令舒又拿起扇子,她面颊微红,不住给自己扇着风:“六狗子给你的!”
朝华微愕:“楚六哥?”
令舒捧起桌上的酸梅饮子喝一大口:“他把这东西夹在贺信中……得亏是我看,万一叫别人瞧见了怎办?”
二房只有周姨娘在京城,令舒的嫁妆走礼全归她自己管,楚容两家既已定亲就得按节走礼。
或是些新鲜花卉,或是些时令吃食,或是楚家大房想到要给未来媳妇的料子首饰。
几乎是按月送来,这些东西楚氏根本不过眼,娘家怎么送来的,就怎么叫人送到二房去。
今儿一大早突然送了一道火炙鸭子来,配着切得细细的瓜丝葱丝,还有刚摊出锅的薄皮饼子和鸭酱。
来送东西的还是楚六的大丫头初一。
初一一脸尴尬笑意:“我们公子突然想起来,他还从没恭贺过四姑娘与四公子结亲,特意送了这个来。”
初一奉上贺帖,令舒打开贺帖一瞧,里夹着封信,是给三姐姐的。
以往楚家二房还没跟容家三房闹僵时,楚六就是这样,吃到什么好吃的,外头时兴什么花粉,都要给朝华送一些。
可那是以前,如今还送这信做什么?
令舒想来想去,还是把信送来了,楚六又没考中,还能说什么呢?总不会让三姐姐等他罢?
朝华接过信来,走到妆奁边取出小银剪,她以为楚六信中还是以前写过的那些话。
谁知拆开信只看了两行,呼吸就微微急促。
令舒还在喝酸梅饮,口中絮絮:“那鸭子油腻腻的,我全分给五弟六弟吃去了……怎么了?”
看见朝华脸上变色,令舒放下琉璃小碗:“出事了?”总不会是六狗子把沈聿的事儿告诉了三姐姐罢?
朝华片刻就镇定了脸色,转身对令舒道:“六哥说,他想见我。”
“他还没死心啊?”令舒有些意外又有些感慨,不愧是六狗子。
两家的婚事已是铁定不能成了,要是早早能成,那真是阿弥陀佛,偏偏不能,何必还黏黏糊糊。
朝华将信叠起:“要不然就请他到家里来,见一面。”
令舒蹙了眉头:“祖母大伯母要是知道,怎么说好呢?”
“不必经过祖母大伯母,就说是五弟请人来家里的。”朝华怕令舒不肯应,对她道,“总得把话说明白。”
朝华语意模糊,让令舒以为楚六信里写的还是那些求亲的话,心里向楚六赔个不是,但事情还是要办。
“在家,总比到外头去方便。”
朝华这话一说,令舒当即点头:“是,还是家中更方便些。”万一三姐姐出门在街上看见招贴状纸邸报的,不就知道沈聿已经
下狱了。
容五这些日子,又要去会馆等消息,又要安抚那些冲动的举子们,他们这会儿已经到布店去买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