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沈聿的仇人是谁,是一个以沈聿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的人,不知他知道自己仇人是谁之后,还会不会坚持报仇。
裴忌兴致颇高,在心里赌沈聿会。
沈聿想报仇,而他可以提供机会,或者稍加帮手。
朔风拂动车帘,车中人早已经摘下青色眼纱露出微绿双眸:“沈聿去了林大人家?”
赵轸答道:“是,今日是第一回,要不要想法子让他再去几回?”
裴忌摇头:“不必,有这一次就行。”
春闱考官的名单中就有林献章。
一招不成还有一招,沈聿总会明白容朝华不是他的垫脚石,该是他的掌上珠。
……
忠义侯府后花厅内,陆汀兰还在言之凿凿:“听说裴世子的脾气坏得很,他想做什么总是要做到,有人冒犯也绝不轻饶。”
说不准月圆之夜他的眼睛真的会变绿!
朝华心中为那位裴世子叹惜,他斯文温和又细心,竟会被流言传得成这样。
他没办法选择血统出生,就像昭阳公主也无法选择和不和亲。
“你们三个缩在这儿做什么?要不要跟咱们一道打叶子戏?”承恩侯俞家的女孩找了过来,问朝华和令舒,“你们南边玩的是哪种?”
令舒伸出手来,数着指头道:“斗虎,鹤格,诗牌,大小叶戏,就没哪种打法是我不会的。”
俞家女孩子闻言大笑:“好好好,可算来了高手。”一把拉起令舒,把她按到桌前,“咱们不玩那些杂的,就玩大小叶,万贯索子花牌一个个轮着捉!”
除了管家之外,闺阁中要学诗画琴棋、飞花行令、叶戏双陆,俗与雅俱是交际手段,不必多精,但都要会。
真娘就极擅长这些,令舒也玩得巧,朝华自然不弱,只是她这会儿没心情玩这些,幸亏令舒挺身而出。
令舒虽是初来,可她半点也不怵,坐上桌就对另外三家道:“头把我坐醒,你们三家打我一家,说好了可不许欺我新来。”
四个人打叶戏,后头坐着好几个“军师”,七嘴八舌都在出主意。
姑娘们出门不带银子,就用不同颜色的棋子来当筹码,各人执一色,没一会儿令舒身前全是各色粉晶玛瑙的小棋子儿。
朝华本也站着看,待见到虞家姑娘独坐窗下,便让甘棠捧一盏热茶过去。
甘棠知道姑娘的意思,虞氏总归是大姑娘的婆母,不能闹得太难看,彼此有个台阶下就算了。
谁知朝华递了台阶,虞家姑娘却没下,那盏茶她没接。
座中个个姑娘都是人精,容家女已经有意修好退了一步,她自己站着不下来,那谁还愿意再给她台阶。
等叶子戏打到一半时,虞家姑娘就离开花厅,说是到寿花堂去看她姐姐了。
座中不知谁笑了一声:“告状去了罢?”
这一声混在叫花叫索子的热闹声里,很快就被揭过去不提。
玩到最后要用饭了,令舒身前的棋子叠成三座山,她把“小山”一推:“今儿我已经得了各家姐姐们的赏赐,这些就算啦!”
今日容家女孩已经出了风头,玩过乐过就好,哪能再跟她们算钱?
承恩侯家的女孩拉着令舒:“下回我家里摆宴,我给你发帖子,你可一定得来给我当军师!”
令舒也不客气:“成啊,我给你当军师,输了赢了咱们都拆账。”
说得一屋子人都笑,到告辞时已经论起闺名,说定了元宵节大家都要去永安伯家里赴宴。
回去的车上,楚氏极满意,忍不住骄傲起来:“我就说咱们家女孩儿,到哪都差不了。”说着还含笑看了朝华一眼。
这不,乌将军夫人话里话外都在向她打听朝华。
朝华道:“只是后半程虞家姑娘没出来,也不知忠义侯夫人会不会为难姐姐。”
说到虞氏,楚氏脸上的笑意淡下去。要说誉王誉王妃的不着调是京中人人都喜见的,那虞氏的不着调就真的叫人头疼。
哪有宴席开到一半,主家躲起来的?
“这样……也是件好事。”楚氏缓缓吸了口气,“往后要闹出什么,人人心里也都有一杆秤。”
朝华诧异:“难道忠义侯还想换世子?”
马车行在长安街上,长道宽阔平直,楚氏鬓边珠钗随着车轮转动轻晃:“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楚氏与忠义侯先夫人蒋氏有交情,不知蒋氏在地下看着恩爱丈夫不仅把她忘到脑后,还想将世子之位给后妻生的小儿子,心里会作何想。
人死情消,也没法想。
马车驶到容府门前,与一辆青布油车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