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确实有意思,母亲要管家,三婶带着她玩。琴棋书画,吃喝玩乐,几乎就没有三嫂不知不会的。
如今她掌着侯府,偶尔与别家夫人们一同玩乐,总被人称赞有巧思,其实都是从三婶身上学来的。
很快三婶便有了身孕,吴地风俗是要讨小孩的口彩,祖母便问家里所有的孩子:“你们三婶肚里怀的是什么?”
三婶立时用广袖捂住肚子,眼巴巴的瞧着她:“元儿,你说!”
容令姜顶着祖母的目光,说出三婶想听的那句话:“是妹妹。”
三婶乐笑出了声!
身边的教养嬷嬷回房就道:“大姑娘真是,老太太想听什么,大姑娘该知道呀。”
那时容令姜已经九岁了,她当然知道祖母想听什么。
她要是说是弟弟,祖母必会开心,可她更想让三婶如愿。
到她出嫁的时候,三婶已经病了两年多,祖母是怎么给三婶请和尚道士瞧病的,她也都看在眼中。
三叔三婶从琴瑟和鸣到人生不复见,她看了全程,这些年时时以此为戒。
如今听说三叔是受人骗,三婶白疯了这么多年,妹妹又因此毁了桩好婚事。
容令姜先是蹙眉,跟着看了母亲一眼,怪不得永秀不来祭祀不拜年,原来是祖母已经不认她了。
“他们俩也就是那般了,你三妹妹却是受父母拖累的。”容老太太长叹一声,“你看看京中可有合适的人家,给你妹妹相看的老实可靠的人。”
容令姜嫁时,朝华七岁,刚能挽发簪环。一别十年,她已出落得纤琼皎然。
这些年容令姜对朝华的事并不陌生,母亲信中时常说朝朝不易,三婶的情分,看着朝朝长大的情分。
让容令姜明知此事难办,还是一口应承下来。
她先是点头,跟着就道:“咱们自然想选个老实可靠的,可老实才是最不可靠的!”
“那个沈家儿郎如此坚忍今科名次怕是不低,听说他相貌也好,到时少不得被人瞧中,退亲的事,咱们再捂也难捂住。”
“到不如快刀斩乱麻,趁着还未开考,先把人选看定,抢在前面将事情定下,也免得日后麻烦。”
容老夫人点头:“不错,我正是这么想的。”
容令姜说话的同时已经做好了打算:“雪灯节家里预备办个小宴,正可请三妹妹去,咱们家既然回了京,少不得也有宴席,我拟个单子,看看能请谁来。”
“不错,本就想开了年办宴的,谁知宫里又出事,等宫里头散了,趁着十五还没过,能请则请。”
容老夫人和容令姜一人一句,只有楚氏托着茶盏不言语。
容老夫人终于看向儿媳:“怎么?你想到什么不必瞒。”
楚氏道:“娘,总得先问问朝朝愿意不愿意。”
容老夫人眉飞入鬓:“怎么?她还得了她爹娘的毛病?”这样长大的孩子,心中更该有把慧剑,难道还走她父母的老路不成?
楚氏想到八月余杭那场雨,敛眉垂首:“总该问问,别叫她心里不疼快。”
老太太虽觉得过于优柔,但还是皱眉点头:“也成,你抽功夫问一问,劝劝她出去走动,等着别人来挑,不如自己说破!”
……
楚氏到午间便把朝华请到自己房中:“见到你爹了?”
朝华点头:“见着了。”
京中的容府要比余杭老宅大得多,到底是御赐的府邸,宅后还有一处建起了风墙,墙上开了二十四个风音没洞。
寒冬腊月,北风刮过风墙如闻潮声,穿云裂石。
朝华就在风墙边的听潮亭中坐了小半个时辰,心绪如同风潮起伏,随即又想起,沈聿退亲之前特意到钱塘观潮是不是也是如此心境。
楚氏又道:“朝朝,家里要带着你出门宴饮了。”楚氏握住朝华的手,“我知道你不愿意,就当是到外头散散心,认识些闺阁中的女孩,往后在京里也能有些个结伴同游的朋友。”
“大伯母。”朝华倏尔出声,明澄双眸望向楚氏,“我记得大伯母在大姐姐出嫁之前,叮咛她嫁进上京之后要快些交到朋友,别因为是新妇就闷在家中不出门宴饮。”
“大伯母也时常让我交友,是不是因为我娘就是如此,离乡嫁人,没有朋友?”
楚氏怔住,她不意朝华会提这么件十年前的旧事,刚思索如何回应时。
就见朝华冲她点点头:“我愿意去。”
她会去,在娘和离之前,她一切都会按祖母的意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