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怀愫
山风寂寂, 落雪簌簌。
朝华依旧捧着玉玦,向锦帷中的贵人持礼道:“长辈所赐, 我该请家中长辈奉上拜节礼盒才是。”
裴忌低哑着声音回拒:“不必。”
朝华听了便歉然道:“是我冒失。”她一时没思虑仔细,只想到不能凭白收下这礼,忘了对方的身份。
对方不愿意说,那就是不想跟容家扯上什么关系。
她若要再问,倒像是在替容家攀附权贵似的。既已受人好处,自然要识趣,于是再次行礼谢过, 预备告辞下山。
锦帷中的长者又道:“往后, 你要是碰上了什么难事, 可以找我。”
又不肯透露姓名, 又说可以帮忙, 朝华虽点头应承, 但并没当真。
赏了雪, 吃了茶,还得了一份“压岁钱”。
朝华告辞下山去,不必裴忌吩咐, 夏青紧巴巴跟在后头, 一路貌似是在同甘棠搭话, 其实是说给朝华听。
“甘棠姐姐, 我们主子可不常给人压岁钱。”
甘棠心中了然, 也跟他一问一答:“当真?”
“那可不嘛, 我们家主子那性子要用北地儿的话说, 那就是各色。”
甘棠自然听不懂这北地话, 连朝华都脚步微顿。
夏青笑盈盈解释:“就是他瞧不上的人一眼都不多看,略瞧得上眼的呢, 那也不愿意跟人多说话,要么大过年的跑行宫来呢?”
得让容姑娘知道,主子可不是随时随地发压岁钱的大善人,就她容三姑娘有!
叨叨了半天,说到紧要处:“这些年收过他亲自给压岁钱的,也就是容姑娘一个。”
这句让朝华眸光微动,心中略有些不安。
夏青又赶紧找补:“除了非发不可的那些。”荣王家的孙子重孙子,誉王家的儿子,淮王的女儿……
下了一程山道,朝华站定,温言对夏青道:“烦你带话,再替我多谢过……”
一时吃不准那位贵人的年纪,她们才刚来上京,连京中有权势的勋贵都还记不真,在行宫的这位更对不上号了。
夏青嘿嘿一笑,接口道:“长辈。”
“是,替我多谢长辈。”朝华对夏青感观不错,他说点心被抢,大概是兄弟之间闹着玩的。
想到这三个侍从各有各的性格脾气,就知主人其实是个心胸宽和的人。
夏青其实还有许多话想说,譬如山道上这一截的雪是他跟张大哥两个专程替容姑娘扫出来的。
但他张张嘴,把表功的话咽了回去。
容姑娘聪明得很,一句话不对她立时就能察觉到。
甘棠笑着对他说:“再有两日就要过年了,你要是不当值,就来吃汤圆蛋饺,我们南边过年要吃糖煎年糕和八宝饭,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夏青嘴咧的更开了:“好好好,我那天不当值,我来讨个热闹。”说完站在山道上冲甘棠几人挥手。
直到走远些,估计着夏青听不见了,芸苓才说:“也不是哪一位宗室贵人,人竟这么和蔼。”既没有仗身份让姑娘行礼跪拜,又不肯透露姓名让姑娘还礼。
朝华吩咐甘棠:“对方既不肯说,咱们也不要打听,预备吃食的时候备个年盒请夏青小哥带回去。”
除了这些,也没别的办法可以回馈长者好意了。
夏青耳朵动动,飞快跑回去:“主子!容姑娘请我过年去吃汤圆蛋饺八宝饭!”
他兴高采烈报完喜讯,却见主子只是掀起锦帷一角,面上并无欣喜的神情,忍不住望了眼赵大哥。
赵轸心里翻着白眼,小声提醒:“容姑娘请你,又不是……”说着瞥了瞥坐在锦帷中的裴忌。
“还托我带话,多谢您,还给您也带一份年盒。”
裴忌看了眼赵轸:“把他送回去再练一练。”几回传话都稀里糊涂,打回去重学。
夏青一听就急了!他这回十分机灵,赶紧凑上前去拍马屁:“主子,要是我走了,谁来传话呢?张大哥?张大哥太死板,赵大哥?赵大哥略油滑。”
就得是他,年纪小,相貌又讨姐姐们的喜欢,要不然主子十天半拉月都听不着容姑娘的消息。
就在夏青插科打诨的时候,山间又下来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快步上前,向裴忌报信:“主子,宫中来信,请您回去。”
夏青方才还看不出主子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消息一来,就见主子的目光刹时冷了两分,原来刚才他听说容姑娘给年菜盒确实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