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大夫摆手:“你是东家,我既接下了这活,该说的自然要说,到底怎么办还是看你。”
朝华让陈婆子把牛二嫂和芸娘挪到另一间小院里,牛二嫂的屋子更宽敞些,还给她添了悠车和小竹床。
牛二嫂一见能添东西,对陈婆子要这个要那个。
陈婆子来报:“她要碎布和剪子针线,要不要给她?”看样子是想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裳的。
她们几个连碗和勺子用的都是木制的,又要剪子又要针线,万一她又发疯怎办?
小院中几人,芸娘最乖巧,她只有七八岁的心智,天天跟三丫玩在一块儿。
牛二嫂恢复的最快,还能帮着陈婆子干点活,她本就日日做农活,让她天天呆坐屋中,她反而生事。
朝华看过病案,牛二嫂自安顿下来就没再发作过,她想了想:“告诉她,要是好好吃药,好好干活,就可以给她碎布。”
慢慢的,再给她竹剪竹针,能裁些简单的小儿衣服就好。
现下小院中,就只剩下哑娘一个人。
朝华找来萧愔愔:“你会不会煎麻沸散?”
萧愔愔正啃鲜桃,她吃桃连皮也一起啃,还对三丫说:“桃皮可是好东西,清热利水,去胃热。”
听见朝华这句,她嚼嚼桃子皮,一口咽下去让桃皮归脾经,懵懵点头。
“会啊,你想药个身量多高的?”
“哑娘。”
“那就是中等身量,她看着挺瘦弱,你要她多久不醒?”萧愔愔一边问,一边眼睛珠子打转,爷爷说了,他们现在端东家的碗,吃东家的饭,大差不差听着东家的话。
她知道这些女人其实全是买来的,容东家买这些病人,是为了治府上那位病人,用药理上来说,大概算是“药引子”?
萧愔愔倒没觉得这些女人可怜,要是容东家不买下她们,她们的情状才是真的凄惨。就哑娘那一身妇科病,要不是每天煎药擦洗,天热之前就流脓生疮了。
朝华对她道:“我欲行针灸之法,能不能让她昏睡大半个时辰。”
萧愔愔依言去煎药,煎药的时候还把药罐子给爷爷看了一眼,鬼头鬼脑问:“阿爷,她真会针刺之法?”
萧老大夫吃中午的过水蒜面,张嘴就是蒜味,萧愔愔走近了,又退两步捂住了鼻子。
“她必是懂才收罗了这些人,你少问。”
医舍架上医书齐全,其中几本针灸医书书页都翻卷了。
萧老大夫又往嘴里扒拉几颗蒜,病人全是买来的,买之前在家人眼里就已经是死人了。以后活不活,还不全看容东家的。
萧愔愔老老实实去煎药,走的时候劝她爷爷:“少吃点蒜罢,吃多了胃热!”
萧老大夫满不在乎:“把你那桃给我两个。”吃完了蒜,正好吃点桃子皮去去胃热嘛。
朝华在院中等着萧愔愔的麻沸散,三丫小步溜到朝华身边:“姑娘,哑娘不会喝那个药的。”
就连梦醒汤,一开始她也不肯喝。
她觉得身边人都要害她,慢慢知道不是,也只肯喝三丫给的药。
“有没有法子,哄她喝下去?”这种疯症朝华没见过,真娘除了发病,平日吃睡服药都不须要人操心。
三丫还没说话,屋里的哑娘先发起疯来。
她宛如一头惊兽,从窗户缝里看见隔壁两个人都搬走了,又看朝华三丫在正房中说话,突然开始嚎呼詈骂,还把脸盆木碗全摔在地上。
她看着瘦弱,疯起来却着实有把力气,陈婆子和另一个健妇冲进屋去想按住她,都没能按住。
陈婆子的脸上狠狠挨了一下,面颊立时肿痛起来。
朝华手里扣着银针,来不及用等麻沸散了,哑娘如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足够让她如此。
“去,快将人按住……别伤着她。”
健妇们便是为此才选到庄宅上待命的,两人一左一右按住哑娘,又塞住了她的嘴。
陈婆子捂着嘴直呼疼,还急记上前指点二人:“别压断了骨头,得用巧劲儿!”
二人与一人角力,朝华咬牙上前,哑娘盯着她目露恐惧之色,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明明有两个人按住她,她却还能挣扎蠕动。
朝华一针将她扎晕了过去。
晕倒的哑娘皮肤发红,额上颈上青筋爆起。
朝华深深吸了口气:“把她抬到床上去,再抬个炉子来。”净尘师太每回施针之前,都会先煮银针。
萧愔愔听说时,急得冲屋里嚷嚷,让爷爷看药炉子,她提着裙子飞跑到哑娘屋门前,就见门窗紧闭,大白天还点着烛火。
屋中人影影影绰绰,直等了大半个时辰门才缓缓打开。
朝华从屋中出来,额上碎发尽数被汗水打湿,哑娘躺睡在床上,呼吸安谧,显然还在熟睡。
她照着当年净尘师太的进度给哑娘施针,效果也确如当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