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 宁王便携了小世子出门,因今日是中和节,一眼望去处处春幡, 又有酒旗迎风而动, 街道上小贩挑担摆摊叫卖。
宁王牵着小世子的手,就这么闲散地漫步在街道上, 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穿过街道上的熙熙攘攘,观看着市井百态。
正走着间, 便听一阵旗鼓锣吹的喧闹之声, 却是众人簇拥了迎春牛过来, 那只迎春牛披红挂彩, 自街上经过, 引得众人纷纷围观, 大声喝彩。
宁王看着那迎春牛, 突然顿住脚步, 仔细打量了一番。
小世子纳闷地歪头,打量着自己父王, 又看了看不远处, 一时如有所思。
宁王:“走吧。”
小世子指着不远处:“父王,去买一些吃食吧。”
宁王:“哦, 你想吃?”
小世子:“你刚才看着那些吃食,倒是看了许久, 定是馋了!”
宁王:“……”
他莞尔:“好,那便买一些吧。”
这么一来, 他们一路上倒是买了诸多小食,两个人边吃边走, 走到湖畔,这春日的湖自然不同往常,热闹非凡。
小世子纵然心智比寻常小娃儿要成熟许多,但到底只是稚童,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喜欢,好奇地东张西望。
他看锦体浪子,看诸般杂耍,喜欢得拍手叫好!
宁王垂眸看着他这般雀跃的样子,墨黑的眸子也泛起温柔来。
他轻笑,低声道:“这锦体浪子身上是点青。”
小世子连连点头:“孩儿知道,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涅!犯人面上黥刑便是由此而来。”
宁王:“对。”
涅,便是刺字涂墨之意,点青。
点青……
宁王唇边扯出一个微凉的笑意,继续牵着小世子的手,沿着湖边小路往前走。
两个人走到河岸边,一起挖坑栽树,又培上了新土。
他没什么表情地尽一个爹的本分:“生民之本,要当稼穑而食,桑麻以衣,十几年前,父王来到此地,便鼓励百姓广植桑麻,以厚国本————”
他这么说的时候,顿了下。
不免记起,这些话似乎曾经和她提起过,她仿佛也颇有感触。
在苦苦寻觅地那段时间,他曾经无数次回想,回想她所谓的深有感触是不是虚情假意,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懂了。
其实他心中立志,原也是她所期盼。
旁边小世子纳闷:“父王,你怎么不说了?”
宁王收敛心神,继续道:“这是裕国富民之道,也是为了抵御风沙之患,庇护田园庐舍。”
小世子乖巧点头:“父王,孩儿知道啦!”
宁王看他小额头小鼻子上都沾染了些许泥土,倒是有几分寻常市井小娃儿的顽劣。
他便温润一笑,拿出雪白巾帕来,为小世子擦拭了脸上泥土。
小世子往日最不爱人碰自己的脸了,便是亲近的奶嬷嬷和侍女都不喜欢的,只是如今在自己父王面前,他哪里敢说什么,少不得仰着脸,紧闭着眼睛,一脸忍耐的样子。
宁王看着他这样子,轻笑出声。
他觉得这个孩子和自己不像,和她也不像,可现在他这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又觉得那眉眼太过生动,会想着她年幼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到底是母子,应该是像极了的吧。
当这么想的时候,为人父的爱意竟汹涌而来,充溢了他的胸口。
他甚至想要伸出胳膊来,紧紧抱住这个孩子。
不过看着这小孩子别扭的样子,到底克制住了,只是轻捏了他的脸颊。
小世子便发出“嗷呜”一声,鼓着脸颊,抗议道:“父王,本世子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捏我脸!”
宁王笑得眉眼都是愉悦:“走吧,父王带你去画舫。”
小世子软乎乎的小脸依然鼓着,小声嘟哝道:“父王总欺凌孩儿,孩儿心中不平,它日过去皇都,定要向皇祖父参你一本,到了那时,皇祖父定会惩治于你。”
宁王挑眉笑:“天高皇帝远,你先受着吧,参我?你会写奏折吗?等你学会了,那都猴年马月了。”
小世子便无奈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心里却想,他小世子怎么遇到这样一个严父,一定是投胎时没睁大眼!
宁王带着小世子,父子二人斗斗嘴,吃吃小食,适逢官府施粥。
宁王看到,神情顿了顿,之后才转首,对小世子:“你看,那是官府和大户施舍的福粥,用那样的大铁锅熬一大锅,所有过往行人都能喝一碗。”
他问他:“承蕴尝尝吗?”
小世子抬头打量了一番宁王:“当然要吃。”
宁王有些意外:“哦,你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