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缓慢地转首,视线终于落在青葛脸上。
她乌发束起后垂落在颈子间,倒是遮掩许多,只露出一张毫无出奇的面孔,面上隐约有几粒雀斑,唇有些过于厚实。
当然最关键的是那双眼睛,眼睛总是略显呆板地垂着,永远毫无生气甚至仿佛没焦距的样子,规矩到仿佛一块石头。
他突然好奇她原本的容貌。
不过也只是想想,适才心里的异样让他不适,让他觉得自己心底阴暗,饥渴到为了麾下一个女暗卫的声音而心荡神摇浮想联翩!
他强硬地抹去那丝异样,心想自己对她的真实容貌毫无兴致。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道:“孤在问你的想法,想不想留在世子身边?”
青葛:“属下自然希望能保护世子殿下,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不过属下觉得,若是属下继续留在千影阁,才能更好为殿下效力。”
宁王:“哦?”
青葛:“世子殿下毕竟年幼,如今只是一时要加以提防,待到一切安稳,王府后宅并不需要属下时刻随护,但是属下在千影阁,却可以更好为殿下效力。”
宁王眉梢略挑了挑,显然对于她的回答是满意的,他便问道:“你的缥妫语学得如何了?”
青葛:“日常言谈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互市会涉及的一些常用言语,也都已经学过了。”
届时双方若提到互市,必是要一项一项地谈,比如大晟的茶叶,丝绸,米谷以及瓷器,至于缥妫则有各样调料,毛皮,麝香以及其它稀罕物,这些物件的缥妫语,她都已经滚瓜烂熟。
宁王道:“给本王说几句。”
青葛:“啊?”
宁王面无表情:“考考你。”
青葛:“……”
她便用缥妫语道:“殿下,缥妫使者不日即将抵达,我等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宁王:“还有吗?”
青葛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说缥妫话,而且说得还挺地道。
她一时无言,以为自己兢兢业业有所长进,结果抬头一看,别人正在前方悠闲自在。
她不就是班门弄斧吗?
宁王:“怎么,哑巴了?”
青葛只好用缥妫话回道:“殿下有什么话,吩咐属下就是,属下听着。”
宁王恹恹地道:“你不能多说几句吗?”
青葛只觉心里毛毛的:“属下不善言辞。”
宁王神情便有些不耐,起身,漠声道:“那就不说了。”
说完,他一撩袍,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径自离开。
青葛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也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
总觉得今天他的态度有些微妙,像是一头被关在笼子中憋闷的狮子,随时能暴跳如雷。
不过……
以他的性子,若是真怀疑了,反而会不动声色,暗中查探,如今这么明显的情绪外露,他应该并不曾提防怀疑自己。
所以……也还好。
太子和太子妃身在禹宁期间,太子行程安排得紧锣密鼓,巡视边境军,询问百姓疾苦,视察民情,私访互市,甚至招来西渊商旅询问各项事宜等。
这时朝廷派来的官员也抵达禹宁,包括市舶司监官、纲运发运使、鸿胪寺和内侍省官员等,这些由宁王统一安置,并和宁王幕僚一起商议接下来和缥妫使臣需要商议的各项事宜。
除此之外,宁王去一趟绀梁捅下这天大的篓子,朝廷自然也只能一起共商大计,为他修修补补,平息事端。
至于太子妃则留在内宅,陪着小世子,太子妃是耐心细致的人,对小娃儿总是温言软语的,几乎一整日一整日地陪着。
小世子最开始对太子妃可能还有些生疏,过了两日便熟稔起来,和太子妃玩得欢。
青葛从旁看着,不免想着小世子有一个这样的伯母也算是他的福分。
太子和太子妃都是温柔包容的人,性子平和,小世子如果能承欢于他们膝下,接受他们的教养,将来必是心
胸开阔处事豁达的人。
不过她又想起那一日在山上宁王对待小世子的种种,他那样桀骜不驯的人,目无下尘,又喜洁,可对待自己儿子时竟格外耐心细致,也算是慈父了。
狂放不羁的青年终归会被懵懂无知的顽童磨平脾气,变得内敛沉稳起来。
谁知这一日,恰好她于后院轮值,她正要走近了,隐隐便听到花厅中有争吵声,似乎是宁王和太子。
她听到这个,顿时放慢脚步,隐在暗处,侧耳细听。
因不敢走近,只听得一个隐约,看起来他们对小世子的安排有分歧。
太子耐心劝道:“把承蕴带到皇都,这是父皇和母妃的意思,回去后自然会安排最好的嬷嬷和奶娘看管照料,又有长辈的疼爱,大内之中防守严密,安全无虞,怎么也比把他留在这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