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葛知道, 自己的存活不过在宁王一念之间罢了。
他如今正处于盛怒之中,如认出自己,未必真就杀了自己, 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万万不能让他起任何疑心。
她放松身心, 闭着眼睛,屏着呼吸, 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在她替嫁进王府时曾经特意保养过肌肤, 当时的肌肤状态本来就和她往日不同,略显柔软。
后来她一路奔波前往西渊, 历经艰辛, 腰部更为坚韧有力, 原本的柔软化为一层薄肌, 手感自然和以前不同。
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 她感觉男人的指尖细致地抚过。
她吐纳呼吸, 让自己完全忽略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可那手指却徘徊摩挲, 这让她竟隐隐有了酥麻之感。
她咬着唇, 调整气息,让自己忽略, 把那双手当成一把刀, 当成一支弓,于是原本的感觉消散, 她的心境平和了。
就在这时,男人的手指竟仿佛试探着要往上。
青葛心里一顿, 身体下意识僵了下。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排斥,指尖停顿下来, 之后离开。
青葛的心却不曾放下,依然提着。
他……为什么要往上?是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青葛静默地煎熬着, 等待着的时候,沉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名字?”
是宁王在问。
青葛用平和而恭敬的声音道:“属下青葛。”
宁王显然有些意外。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这里受过伤?”
青葛思绪凝滞片刻,明白了。
当时叶闵的银拐打过来,她伤在胸骨,沐浴时细看稍显变形,和以前并不一样。宁王如今触碰自己胸部以下腰肢以上部位,已经能感觉到其中些许异样。
习武之人,自然对人体骨骼走势了如指掌。
她便恭敬地回复道:“是。”
宁王:“是去西渊受的伤?”
青葛再次道:“是。”
她说完这话,他情绪似乎有些异样。
在片刻的沉默后,宁王道:“下去吧。”
他这话说出,旁边便有嬷嬷领着青葛出去。
之后便是下一位。
青葛在回去的路上,迅速分析着今日一切,很
快明白了。
他这个举动并不是怀疑王府中藏着他的王妃,而是他想通过其他女子腰部的触感,来判断和分析他那假冒王妃昔日的身份和经历。
他虽身份尊贵,可其实并没接触过多少女子,更没机会这样触碰女子腰部从而知道女子身体触感应该如何。
他对自己王妃腰部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他要接触不同身份经历的女子,从而验证自己判断……
至于为什么找这些身份的人,可能他从莫经羲的话中开始推断自己王妃原本的身份,习武者,下九流,甚至教坊司女子,这是他能想到的。
毕竟能轻易出卖自己身子替嫁的女子,原不可能有什么高贵身份。
宁王严刑逼供莫经羲,莫经羲必然说了许多贬损自己的话,许多事经莫经羲说出,落在宁王耳中,必是不堪入目。
一个身份低贱出卖自己唯利是图的女人,一个不通文墨粗俗不堪的女人,这是宁王昔日连看都不看一眼,甚至连接触都接触不到的。
现在,他必须接受自己昔日耳厮鬓摩的王妃并不是什么世家门阀的高贵出身,也不是什么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的风雅女子。
昔年有女子以身相诱,他不屑一顾,认为对方不堪为配,现在他寻了身份远不如那女子的王妃。
青葛又想起那一日丽泽湖边的画舫上,两个人弹古琴,论音韵,他弹奏一首曲子,她听得流泪,他由此引为知己。
现在他应该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开始鄙薄,不屑,把曾经美好的一切引以为耻,不屑提及,恨不得忘了。
青葛想到这里,脚步顿下来。
她缓慢而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有一根丝在似有若无地拉扯着,有些疼,也有些涩。
她其实是在意的啊。
那些曾经的细碎,于自己来说偶尔想起都是喜欢的,可别人已经开始嫌弃了。
她咎由自取,她再清楚不过,可当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到底难受了。
她停在那里,迎着风站了许久,最后给自己一个苦笑。
其实早预料到了,曾经心底浓烈的爱意,终究会被耻辱和痛恨所淹没,甚至避之唯恐不及,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忆起。
一切只是如她预料,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这一日傍晚时候,宁王面无表情地踏入地牢。
莫经羲在饱受折磨后,心思恍惚,几次寻死,不过宁王当然不让他死。
夏侯见雪,罗嬷嬷,莫经羲,全都要活着,活着遭受折磨,活着回忆她的种种,要一次次地说给他听。
他喜欢听。
这个世上能和他说起她的,就那么几个人,他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