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御医说小世子身上的残毒并不要紧, 不过宁王依然不敢大意。是以来自皇室的御医以及宁王寻来的解毒圣手都陆续到了,大家为小世子会诊过后,几次商讨, 顾虑到世子太过年幼, 并不能承药草之重,是以并不敢轻易下药, 反而以针灸之法来解毒, 并辅助于药浴以及推拿按摩。
青葛看着这个,心里自然也觉稳妥, 她希望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影响越小越好, 如今能有当世名医尽心尽力, 她的愧疚也就少了许多。
以大晟育子之礼, 出生后七日为一腊, 二十一为三腊, 到了小世子四腊满月时, 身上的残毒已经消淡了许多, 基本并无大碍,至此宁王, 青葛并皇室众人也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小世子备受重视, 每一腊内廷都有诸般赏赐陆续送来,甚至上一拨才刚到, 下一拨便从皇城出发了。
夏侯家族更是特意派了管事嬷嬷,以及夏侯三夫人过来, 备了彩带缠绕的银盆,里面装了彩画钱, 金银钱和杂果等,用做围盆红, 此时的小世子沐浴过后,剃去胎发,放在金银小盒,做搅盆钗之礼。
这时青葛也提起自己要回去娘家的诸般事宜,掐来算去,正好等到小世子百岁宴后可以回去夏侯家。
宁王提议道:“若是带着承蕴,只怕是一路劳顿辛苦,不如将承蕴留在王府,我命人陪你过去参加寿宴?”
罗嬷嬷早和青葛提过,这自然是万万不可的。
当下青葛便故意道:“殿下这话说的,我爹娘那里,哪个不是惦记着小世子,便是这次嬷嬷过来,还特意提起,说我娘每每提及,颇为挂念,怎么到了你这里,我回去给家中长辈拜寿,却是连小世子都不能带着了。”
宁王听这话,便解释道:“这倒是你误会了,我原没那个意思,只是怕你辛苦罢了。”
青葛:“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宁王笑叹一声,便哄着道:“看你这性子,我只是一句话罢了,倒是因为这个恼我,既如此,那早做准备,多带几个奶嬷嬷,也多带人手,免得让你受累。”
青葛这才勉强满意。
宁王揽住她,道:“看你自从生产后,这性子倒是娇气许多,我若说过什么,你动辄和我急。”
青葛别他一眼,道:“你若是经受生产之痛,怕不是要哭天喊地!”
宁王:“……”
他眉眼颇为无奈,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有意思吗?
他觉得她最近性子有些古怪,甚至有些钻牛角尖的意思。
不过想着她孕育生产的辛苦,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道:“王妃说得极是,王妃永远是对的。”
青葛听这话,静默了下,也就笑出声:“罢了,不和你闹了!”
她知道他心里并不以为然,说到底他是男儿,并不能体会这些辛苦,他身份高贵,也永远不能明白自己心里那诸般计较。
她和他,堪比参与商,一东一西,本是永世无缘,便是因了这阴差阳错,彼此有了瓜葛,但那维系如此薄弱,轻轻一扯也就断了。
这就仿佛她丢失的那相思缕,特意求的,不过还是丢了。
这时候,到了用膳时,嬷嬷命人摆了午膳,因青葛才出月子,这膳食自然格外讲究,都是细心准备的。
宁王当下陪着她一起用,这么用着时,两个人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因提起这一段时日宁王忙于政务,青葛便随口道:“殿下这几日都顾不上陪我用膳了。”
宁王道:“不是我不想陪,实在是忙,这几日温先生忙得废寝忘食。”
他略顿了下,还是给她解释:“如今朝廷拨来了边疆驻军的粮饷俸禄,这些都得及时发放,还要筹备边境的互市。”
青葛听着自然明白,这些是往常的宁王绝对不会在后宅提及的。
她想了想,便好奇问道:“边境的互市,是和西渊的互市吗?”
宁王颔首:“是,若能开始互市,对两国百姓都有利可图,也算是一大功德。”
青葛故意问道:“可是那些西渊人,蛮横霸道,强抢掠夺,和他们互市,岂不是与虎谋皮?”
宁王却是道:“王妃此言差矣,趋利原为人之本性,若是能有一处安居之所在,致力正业,又何至于走上险途?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多是迫于生计罢了,若是太平盛世,能予他们以安宁,给他们以财路,他们未尝不能回归正途。”
提起这个,他雍容一笑,道:“如今我已在边境设置榷场,他们可以用马匹、毡毯、蜜蜡和麝香来换取我大晟的丝绸,粮草,布匹以及瓷器,双方互惠互利,有来有往,如此彼此得利,当然了,为了预防万一,我也已经设下多道关卡,并预备边军守卫,一旦有扰边者,当众格杀,以儆效尤。”
青葛听闻,倒是低头沉默了许久。
十几年前胜屠雅回离世,西渊分崩离析,烽火连天,西渊诸部更是征战不休,纷争频起,以至于寻常百姓流离失所,血染故土,不知道多少百姓罹难,多少流民生计维艰,卖儿鬻女者更是不计其数。
她自己更是被狠心舍弃,卖为菜人,苟活于屠刀之下。
正想着间,宁王道:“怎么了,倒是因为这个难受了?”
青葛听这话,忙收敛了心神,摇头道:“其实没什么,倒是想起母亲所提的往日种种。”
宁王却是和煦笑道:“我知三三想起昔日,心中必有所感念,不过三三放心便是,也不过三五年光景,西渊必不复今日模样,待到那一日,我要西渊诸部心悦诚服,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