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葛先去见了叶闵。
此时官府公差并宁王府侍卫随从大部分已经集中在这驿馆附近, 这驿馆只是山中并不起眼的一处,临时腾挪出来的,简陋偏僻, 从来不曾招待过这么多贵客, 如今驿馆房间有限,大部分侍卫暗卫需要临时搭建营帐。
众人如今已经点燃起篝火, 并井然有序地安营扎寨, 幽沉沉的夜色中,火光随风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炙烧后的气息。
青葛很快寻到了白栀, 他并没问什么, 便将手中竹筒火折子递给了身边的人, 之后无声地跟着她走到一旁。
在一处避风处, 白栀低声道:“抓了一批黄教逆贼, 有十几人。”
青葛:“阁主呢?”
白栀:“二, 左三。”
青葛点头表示明白, 他意思是驿馆房舍第二排左数第三个房间。
她迈步准备离开,白栀却道:“青葛, 你——”
青葛疑惑看过去。
白栀抿了抿唇, 欲言又止。
不远处的篝火映照过来,在他眼睛中忽明忽灭地跳跃。
里面好像有什么青葛看不懂的, 有些复杂。
她蹙眉:“你有话就说。”
白栀默了默,摇头。
青葛不想和他打哑谜:“那我先去见阁主。”
白栀却突然道:“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不会擅离职守。”
青葛用很淡的声音道:“和你有关系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离开白栀,前往叶闵的房间。
不过在经过烟火缭绕的营帐旁时, 她心头突然泛起奇怪的担忧。
她的秘密,真的天衣无缝吗?
她瞒得过宁王, 是因为他高高在上,他对他身边那不起眼的暗卫正眼都不会看一眼,眼睛中只有他高贵娇美的王妃。
但是她真的能瞒得过叶闵,瞒得过白栀吗?
她是叶闵一手教导出来的,叶闵太熟悉自己的路数了。
至于白栀,他们认识十四年了,曾经同寝同食,更曾经数次并肩作战,白栀真得看不透吗?
她穿梭在众军士和火光之间,却是后背一阵阵寒意。
就在刚才,当火光映在白栀眼睛中时,他望着自己在想什么,他的欲言又止又是因为什么?
青葛猜不透。
她停下脚步,合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再次睁开眼时,她迈开脚步,走到叶闵房间前,敲响了门。
里面传出略显沙哑的声音:“进。”
青葛便推开了门。
驿馆中的房舍老旧简陋,常年失修,推开时便发出沉闷嘶哑的吱声。
房内狭窄,只有一榻一桌,桌上点燃着油灯,叶闵正用一块白色软巾擦拭着自己的拐杖。
青葛掩上门,站在那里看着。
他的指骨修长,略显苍白削瘦,缓慢地擦拭着银拐。
那银拐上有着繁琐而细腻的花纹,在豆大的油灯下发着柔和的银光。
青葛当然明白,这并不是寻常人用的拐杖。
其实叶闵虽然腿有残疾,但他走路并不需要拐杖,这银拐据说是兵器大家专为他打造的,是精妙绝伦的杀器。
只是叶闵深藏不露,青葛不曾见他施展罢了。
有时候她也会好奇,这拐杖怎么杀人。
这时,外面响起来一阵刺耳的哨声,那哨声一声声的,有长有短。
这是暗卫的集合信号,不同长短代表不同的暗语。
青葛便知道自己应该出去了,今日既抓捕了十几名黄教叛逆,在严加审讯后若是不能拿到他们的口供,之后自然是当众处死。
如今宁王震怒之下,处死这些叛逆以儆效尤外,怕是也会对自己加以处罚。
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在叶闵,她必须说服叶闵帮她。
她又想起刚才白栀的欲言又止。
她想她不能太着急,她必须在叶闵面前沉住气。
这时候,叶闵终于停止了动作,他抬起眼看向青葛。
青葛沉默坦然地站在那里。
叶闵看了她很长一眼,才开口道:“我难道不该听到你的解释吗?”
青葛抿了下唇,才道:“王妃娘娘说——”
叶闵直接打断青葛的话:“青葛,你受训多年,我相信你并不会因为王妃的祈求而置王妃于不顾,你知道轻重。”
青葛解释道:“当时白栀受伤了,很危险,那些人在围攻白栀和万钟。”
叶闵陡然命道:“抬头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