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罗嬷嬷过来伺候时,脸上还是肿的。
显然宁王府的人也知道她惩戒了罗嬷嬷,对此青葛光明正大并不避讳。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行事已经脱离了莫经羲给自己规定的行事范畴,但是她如果一直束手束脚,按照那什么夏侯娘子的性情行事,那最后倒霉的依然是自己。
就宁王那种性子,如果夏侯娘子遵循着维护家族体面高高端起的性子,早和他闹翻了。
真到了打起来,谁能过来拉架,他莫经羲还是她罗嬷嬷?
事实上在宁王的专横霸道之前,他们屁都不敢放一声。
那凭什么让自己上前冲锋陷阵?
所以青葛觉得,就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如今罗嬷嬷顶着一张浮肿的脸,恭敬地请青葛上了软轿,青葛也没正眼看她,径自上去。
今日的青葛特意佩戴了薄纱的,她本想佩戴帷笠,不过她的贴身用物都被糟蹋在了那辆马车里,随嫁之物也都在随行车马中,她现在只能寻到面纱来遮掩。
乘坐软轿出来内院,便见禁卫军林立,都是全装铁骑,一眼望过去,足足上千人的样子——看来朝廷实在是重视这次的联姻,是万万不能让这夏侯家的小娘子有半分差池的。
青葛在女官的引导下,下了软轿,来到驿站外。
马车是今日匆忙送来的,虽不如之前的华丽,但好在也是厌翟车,且又匆忙用彩缎装饰过的,倒是也不丢他们宁王府的脸。
马车旁有戴了裹绿小帽,并穿了锦络缝宽衫的兵士,一个个手执银裹头黑漆杖子,成两排雁状护卫在侧。
青葛低首行走在其间,不过视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身影。
叶闵正在不远处的角落,静默无声,却不容忽视。
他生得剑眉星目,线条清瘦,略显苍白的手握着银拐,身上套了一件宽袖云锦大袍,越发衬托出略显削瘦的身形。
比起那大管事温正卿,他看上去并不够威武,不过千影阁,宁王府,乃至整个禹宁甚至西渊各部落,都知道这个人很不好惹。
他腿脚不便,走路多少有些瘸,但他能以残缺之体掌管千影阁十年,他自然有他不容小觑之处。
此时清凉的风吹过,吹起他松垮垮束住墨发的缎带,他垂着眼睛,看都不曾看青葛这边的方向。
青葛在罗嬷嬷等的搀扶下,径自往前走,目不斜视。
她知道,自己如今蒙着面纱,又距离这叶闵远,他确实是不会多看一眼自己容貌的。
但是一旦看了,自己便是死路一条。
她每一步都走得轻盈柔弱,走出了夏侯家嫡小娘子的气派。
她往日自然不是这样走路的,从来不是。
现在她把自己所有的气息掩盖下来,不能让叶闵以及周围的暗卫感觉到一丝的熟悉。
这让她想起幼时,她才入千影阁受训时,她要走在那高高悬起的圆木上,那圆木不过一指粗细,纤细湿滑,两脚一个踩不稳便会跌落,而就在圆木之下,是密密麻麻蠕动的毒蛇。
一个行差踏错,便是性命不保。
青葛一步步地踏过门槛,走到了马车前,又在嬷嬷和侍女的搀扶中,柔弱地走上马车。
厌翟车帐幔落下的那一刻,青葛的心才彻底放下。
看来叶闵并没有怀疑自己。
这也让青葛越发安心,如果叶闵没办法凭着背影身姿将自己认出,那说明任何人都不能,甚至连白栀都不能。
厌翟车上,众侍女都安置在后面,唯独罗嬷嬷是陪在青葛身边的。
青葛蒙着面纱,闭目养神。
罗嬷嬷也蒙了黑色面纱,不过依然能看出眼上浮肿。
她坐在青葛身边,一直沉着脸不言语。
厌翟车走出一炷香时间后,在那马蹄声中,罗嬷嬷终于侧首看了一眼青葛。
之后,她试探着说:“莫先生说,有话要和你提。”
青葛只有一个字:“讲。”
衣食父母,可以拿捏可以威胁,但是凡事还是应该商量。
罗嬷嬷:“昨日宁王殿下看到你的容貌,他似乎对你还算满意。”
青葛:“正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罗嬷嬷听着这话,撇嘴,不太看得惯,不过到底按捺下来,继续道:“不过昨晚他把你放在驿站后,便直接走了,看上去颇有些冷淡。”
青葛:“不是说宁王殿下不近女色吗,更正常了。”
罗嬷嬷蹙眉,很有些不悦地看了青葛一眼,这可真是正话反话都被她说了。
她压下心中的恼,到底是道:“但你可是夏侯嫡女,是天子赐婚,这自然和寻常女子不同。”
青葛点头,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是和寻常女子不同。”
罗嬷嬷:“也许娘子可以试试,多让宁王殿下亲近你?”
青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