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手边的茶盏换了个新的,她端起新送来的茶抿了一口,淡淡道:“如今朝中事情繁杂,盈儿回来是好事。公爷就别总想着给她议亲,还有,赵王麾下的那个鳏夫,说给瑾儿还不够吗,瑾儿成婚了,你还要说给盈儿!”
以往都是楚国公摔筷子、摔碗、摔茶杯,今日严氏气得不行,反手就把茶杯给摔了,摔过之后,楚国公许久没有说话。
严氏本来还高兴,因为楚国公回来之后楚盈来请了个安,很是和颜悦色,甚至问了在泸南苦不苦。
可等楚盈一走,就说起了楚盈的婚事。
那人从前严氏就听过,赵王麾下的一员猛将,先夫人死了,是个鳏夫。
严氏开始还好声好气的,“我知道公爷是怎么想的,三姑娘日后要嫁给成王,以后什么样还做不得准,所以公爷想再谋条出路。
四丫头还小,盈儿回来了,也到了待嫁的年岁,所以你想讨好赵王。”
严氏声音拔高了些许,“可那是什么人!你是当父亲的,就这么忍心把你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楚国公道:“什么火坑不火坑的,别的家世的女子人将军还看不上呢,那战功是一点点打下来的。刘将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嫁过去就能给盈姐儿请封诰命夫人,说得好像龙潭虎穴一样,你是自己的女儿怎么都觉得好,在我看来,很是般配。”
这话也是在提点严氏,楚盈除了家世不错,生了张好面庞,但别的比起盛京闺女差得远呢。
这两样还是楚国公给她的。
楚国公早有这个打算,不过最开始他考虑的是楚瑾,楚瑾嫁给了陆枕言,所以他才考虑起楚盈来。
“那人年岁也不太大,二十四五的样子,先夫人已死,又没孩子,嫁过去有什么不好。”
就因为这句话严氏才摔了杯子,“好?是嫁过去之后,夫君远在西北,成日在刀口上舔血,不知何时就命丧刀下好。还是平日守着活寡,日后还要守死寡,这和不嫁人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留在家里当老姑娘,被人议论嘲笑得多,还是嫁过去之后,夫妻感情不睦,最后苦等至死被人嘲笑得多,严氏也说不清,只不过她好好的女儿,嫁给人做记继室……
凭什么,别人家若觉得这事儿好大可去争去抢,严氏可不在乎这个。
严氏摔了杯子,楚国公按按眉心,循循善诱道:“并非十全十美,可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若能找到更好的亲事,我也无话可说。可二姑娘而不比瑾儿,瑾儿有人倾慕,可二姑娘呢,不是我说,她从小到大,懒懒散散,功课六艺都让人操心,她做成过什么事?”
错过这样的良缘,日后再说亲,哪儿还有好亲事。
严氏扯着嘴唇笑了笑,“劳公爷费心了,盈姐儿泸南的时候,短短几个月就赚了几万两银子。”
账本从七月份开始的,那会儿也是严氏告诉楚沂,别再帮衬楚盈之后。
个中缘由严氏不想深究,但做生意的确是楚盈的本事。
严氏淡淡道:“亏她还一心念着府里,却没想到亲生父亲想把她卖了,也不知道值不值这个价儿。”
楚国公愣了一会儿,问道:“什么做生意赚了几万两银子?”
严氏心里觉得莫名畅快,她放下茶盏起身,把账本和银票拿了过来。
“这孩子惦记着家中,没有一日望过父母的养育之恩。她自己也有本事,在泸南做起生意来,正赶上朝中彻查贪官,捡了别人的便宜。”
楚国公坐着翻看账本,久久没有出声。屋里只剩昏暗的烛光,和时不时响起的翻页声。
看楚国公一直在看,严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说道:“盈姐儿和沂儿关系亲近,也是念着当初离京时,沂儿给她塞了五十两银子,还屡屡写信问候,所以,赚的这些银子她想三成给三姑娘。三成充入府中,这也是她回报府里的,剩下四成留给自己,攒着做嫁妆。盈姐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她说这些时我已点头了。”
楚国公低着头,地上有好长的影子,严氏不知他看了这些是什么感觉,但她说这些的时候的确很痛快。
“公爷总是低看盈姐儿在,觉得她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会,想甩包袱一样把她甩掉。可我就觉得盈姐儿顶顶好,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有才貌,而且孝顺懂事,如今还有做生意的本事,不知多少人家想求娶呢。盈姐儿高,一般男子也看不上。”
这些话有些是严氏随口说的,也有深思熟虑在脑袋里过了好几遍才说的。她白日想过,如今楚盈的婚事只能拖着,为了不影响楚国公府的名声,只能把楚盈拔高,她不成婚是自己眼光高,看不上别人,并非自己的缘故。
先拖着,以后的事再慢慢想办法,财帛动人心,时间久了兴许就成了。
这样也总好过嫁给一个鳏夫。
严氏道:“若日后盈姐儿嫁人了,她赚的这些银子就由她自己做主,不过不必给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