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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花板杦窗微敞,室内精致的妆案上摆放着刚开封的胭脂,木柜中一堆冷淡的雪袍中,挤进许多颜色鲜艳的女子衣裙。
少女四肢蜷缩,躺在铺满雪白毛绒簟席上,窈窕曲线被不合身的雪袍罩住,乌发如堆鸦散在周围,漂亮得似清水芙蕖化妖。
原本单调的纯白在这几日,也因她增添了几许暖意。
唐袅衣在睡梦中隐约听见了,细微的推门声。
有人不疾不徐的踱步进来,然后立在面前。
她睁开微涩的眼,看见眼前的青年,睡得陀红的小脸霎时展开,对他伸手要抱。
“怎么躺在这里?”季则尘弯腰将她抱起来,宽大的衣摆遮住她的足尖。
唐袅衣坐在他的小臂上,倚趴在他的肩膀,无辜道:“我在等你回来。”
自从她烧了那间用金笼束缚的隐蔽阁楼,就被安置在他的寝居里,没了用烛光伪装的白日,也不再那般压抑得窒息了。
季则尘乜她睡得鬓发蓬松,脸颊上还有压痕,转身往榻上而去。
还没有放上去她就急了,挣扎着不想下去。
她双手抱得死死的,还泫然欲泣地看着他:“抱我。”
他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甚至很喜欢她日渐黏他的亲昵,温柔地蹭她下巴:“好。”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兀自在他身上寻舒服的姿势坐。
季则尘扫了过一旁摆放的糕点,脸上的笑意淡下,转过头时眸中仍旧噙笑:“是不喜欢吃吗?怎么一块都没有动?”
走的时候剩多少,如今还是多少。
唐袅衣垂着头,勾起他搭在腹上的手指,语气郁闷:“不想吃。”
季则尘摊开手让她玩,低头抵在她的额上,温声细语道:“前天不是说想吃吗?可是味道不对,我重新给让人给你买回来,你今日不吃,又瘦了。”
听他这样说,唐袅衣只觉得他眼睛长去后脑勺了,不然怎会说出‘她又瘦了’这样的混账话。
她抬起清澈的水眸瞪他,抓住他的手,按在肚皮上:“你还说我瘦了!你在喂猪呢。”
最近她对他很是无言以对。
上次被她安抚过,他看似正常了,但又开始往宁外的地方丧心病狂了。
最近他整日不重样,给她从外面带吃食回来哄她,每样还都符合她的口味。
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吃了一段时日,才发觉好像胖了。
爱美是女子的天性,唐袅衣自然也不能免俗。
原本的身形维持得恰到好处,肌理细腻骨肉匀,现在连下巴圆润了,腰上也多了一层捏起来软软的肉。
她抿着红唇,看他的眼中全是嗔意,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季则尘在她怀疑的目光下,颤了颤眼睫,捏住她柔软的肚子,原本神色正常的淡瞳中,无端生出几分病态的满足。
少女平坦的小腹上多了一层,并不明显的可爱软肉,像是…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
他的眼陡然一滞,脸上伪装的清冷散去,用整个掌心贴在她的肚皮上,动作温柔地抚着。
“袅娘,我们把孩子生下来。”他掀起眼皮,疏离彻底褪色,从眼尾溢出欢愉,满眼的期待和向往。
孩……孩什么子?
唐袅衣错愕地睁着无辜的杏眼,看着他与刚才截然相反的神情,神色微慌。
忽然想起前些时候他对孩子的痴迷,甚至还让用药让自己看起来似怀孕了,心中莫名一慌。
难道他用药改变了不能使她怀孕的体质?
“什么孩子!”她慌得不行,双手捂住自己的肚皮,看他的眼眶红了。
孩子生下来她总不能不要,还得给孩子起名字、做衣裳,还得教导孩子读书写字,她……
她眼中蔓延出了雾气,忍不住哽咽出声了,晶莹的泪珠儿不停地顺着眼角滑落,哭得不由自己。
季则尘从幻想中醒来,看见她哭得通红的眼,脸上的热衷也归于平静,空寂得什么也没有。
“袅娘别哭了。”
她不能不哭,孩子很难养的,而且她绣工很差劲,只能做香囊绣帕子上的小花,到时候还得去学。
而且她不想现在生孩子,可哭过后又觉得有了就养。
她攥住他的衣袖,小声地问:“那……既然有了,我们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之前你说的那些名字不能用,太随便了,我不喜欢。”
季则尘闻言迟钝定眼,看着少女眼眶洇红,扬起小得可怜的脸,认真地和他说,眼中并无嫌弃之意。
很突然,袭遍全身的寒颤冷意忽然散了。
她并不是不想要与他的孩子,她愿意怜悯他,愿意与他共同孕育子嗣。
季则尘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握住她的手贴在发烫的侧脸,腔调低迷:“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