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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袅衣是被瘙痒醒的。
火烛噗嗤地跳跃,她睁眼便看见近在眼前的青年。
他淡色的眼瞳含着浅笑,乐此不疲地划过她的眉眼。
看见她醒来时神态呆滞,他蓦然笑了,刹那如千树的梨花绽放,浓艳得令人失语。
他的语气温柔得毫无芥蒂:“袅娘终于醒了,饿了吗?”
果然是季则尘……
她看他脸上的浅笑,发觉并无诧异,只在心中淡淡地浮起失落。
其实在凹进去的墙壁上,看见摆放的那些木偶,她就已经知晓了。
她宁愿去猜想很多人,就是不想确定真的是他。
因为他不信她的话了。
季则尘见她面露失神,端着温热的粥,舀了一勺,神情溺爱地抵在她的唇边:“你已经睡了很久,应该饿了,来吃粥。”
她的确饿,但更心慌。
闻见粥中肉香,她下意识含住陶瓷勺,唇齿留香,味道极其好。
季则尘见她匆忙咽下,眼中的笑越发明显,温柔地哄她:“慢些吃,你若喜欢,明日我再做。”
说着又舀了一勺,还学着那些哄孩子的妇人‘啊’了一声。
如此表情还有行为,怎么看都与这张清冷的脸不符,不会令人觉得温情,反而有种吊诡的恐怖。
唐袅衣吃完小半碗粥,腹中有了温饱感,见他还要喂,连忙别过头抗拒不要了。
正痴迷喂粥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没再将勺子递过去,转而放在不远处的架子上。
他又执着帕子沾着水,温情地擦拭着她的唇瓣。
而他的每次戳碰,都让她毛骨悚然。
唐袅衣想要询问,发出来的声音却很干涩:“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
其实她更想要问的是,他为何要将她关在这里,但眼前青年的神情迷离得古怪。
他原本用玉冠束得一丝不苟的墨发,现在无心打理,任其随意地披散,衣袍也穿得松散,整个人像是褪去了温情的外皮,全身都是求欢的色.气。
她不敢问他为何会将自己关在这里,只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相比较她的惶恐不安,季则尘神情亲昵自然得多。
他顺势抬起她的下颌,缱绻地含住她的唇珠,温柔地啮齿,声线被压得模糊。
“袅娘说过要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但我回来后,袅娘‘永远’多了一个人,我左思右想,能让袅娘不违背誓言的方法便是这样。”
唐袅衣忍不住躲开他的吻,哑声道:“我没想与他在一起,之前我和你说过,其实我在来季府之前,就一直在重复做梦,梦见以后要历经的事,我想要活下去,所以才……”
“嘘……”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唇瓣便被手指压住。
季则尘满脸温柔地望着她,“所以袅娘之前才会偷偷欺负我,然后被发现后再说喜欢我,想要不被责罚对吗?”
想起刚来季府的那段时间做的事,她脸上露出尴尬,刚想要点头,忽然又察觉他这句话不对。
这是一句显而易见的陷阱。
她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有没有信,若是信了,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这句话,看似是在确定她梦的真假,实则是在确定她之前说的喜欢,究竟是不是出自真心。
唐袅衣被问难住了,抿唇道:“总之我现在真的没骗你。”
所以之前是在骗他,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对吗?
季则尘凝望她的脸,柔声问:“那你梦见和他结束了吗?”
唐袅衣见他信了,连忙点头:“结束了。”
季则尘也露出浮在表面的如释重负,腔调轻缓地带出一丝愉悦:“那袅娘既然梦见了和他的以后,有梦见和我的以后吗?”
唐袅衣张了张唇,说不出来。
她梦见自己死了,而他在身边。难道和他说,梦见他会杀她吗?
见她说不出话,季则尘没有任何失望,下颌微垂,鼻尖抵在她的脸颊上轻蹭:“没有对吗?可是我梦见了。”
他也梦见了?
唐袅衣错愕地垂眸看他,眼中浮起惊讶。
还以为只有自己能梦见,原来他也梦见了,是梦见了什么?
季则尘睨她脸上的好奇,笑意更浓了,“梦见…以后我们一直在这里,最后在一起老死,你还说最爱的是我…”
他像已经看见了结局,眼底浮起痴迷,温柔地舔着她的唇瓣,手也慢慢地捏着她僵硬的肌肤。
“所以蛊没有了,也没有关系,我们也还是会永远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
她不想说了。
他根本就不信她说的,甚至还能编排出更荒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