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是匕首刺破眼球的声音。
雪昧眼前被血色笼罩,神色瞬间狰狞得面容扭曲,捂着流血的右眼,咬紧牙关发出闷哼。
赶来的人乃苗疆王身边的长使大臣。
见季则尘并未手下留情,脸色低沉下。
在他继续提刀扎向雪昧心口时,手中的鞭子瞬间将其打歪。
季则尘松开手,站起身,遗憾地弃了匕首,对着来人缓声道:“抱歉,你的声音太慢了。”
含歉意的温润嗓音,很容易使人信服。若非亲眼看见那把匕首,在话音落下后狠狠地扎进去,他恐怕就信了。
长使广袖折后,抖着胡子,眼含怒气地看向立在尸身中的青年。
他跟在苗疆王的身边,自然也识得季则尘,甚至不用特地去猜想,都能从他的眉眼中,依稀看出那位大周女子的影子。
这么多年了,虽然王发誓不再踏进大周,也知道她生了孩子,死后被大周帝王弃养在季府。
当年不愿意与王来苗疆,偏生要跟着大周陛下,死得倒是没什么可惜的。
只是王近来不知从何处听闻,那女人的孩子生来便体内有毒,甚至连苗疆的巫蛊、傀儡等奇门遁法皆精通。
王怀疑此子是自己的血脉。
故而得到此子进入苗疆地界的消息,吩咐他前来将人带回苗疆。
不仅如此,王甚至还拟旨,欲将其奉为苗疆圣子,待王仙逝后立为苗疆新主。
长使想到赶来之前王说的话,只觉着滑天下之大稽。
谁不知那女子早产而亡,生下的孩子连年岁都不知,大周的陛下都已经默认血脉,将其养在季长明的府上,如今王竟然还觉着是自己的血脉。
长使看向昏迷过去的雪昧,对身边的人道:“将少主带回去。”
“是。”
待看见雪昧被人带走,长使看向院中的青年,道:“本来你弄残我少主,应该不放过你的,但念在季少师乃我王故人之子的面上,而且此次我王还特地遣派我等,来请少师前去会面。”
季则尘挑目望着他,手腕红线垂与脚踝,清冷疏离地立在残肢血泊中:“若我不去呢?”
长使料想到他会拒绝,只将王的话带到,去不去皆由他自己。
但……
长使目光晦涩地投向内屋。
他在来时便知晓,季则尘之所以会单枪匹马而来,是为一女子。
而还能如此迅速找到此地,自然也是他的默许,为的便是将少主找到,带回去。
因为少主一向诡谲难寻踪迹,要想要将人带回去,必须要用少主感兴趣之人。
季则尘便是他用来,钳制少主脚步的人,可谁知,他竟害得少主如今这副模样。
虽然季则尘是王要寻的人,他不会忤逆王,但眼下少主伤残,且生死不明,他自然也要留下一人泄愤。
里面那女子必须得留下来。
长使抬眸,盯着季则尘:“季少师不愿前去,我等自然不会强迫,可屋内女子需得留下,不然谁也别想踏出此地。”
这乃他最后的让步,里面那位不过是位普通的女子,他也不信在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季则尘会拒绝。
长使势在必得地盯着屋内,已默认他会将人交出来。
天青明阳落在肌肤上带着暖意,而满是尸体的院中芭蕉被吹得树荫拉长,琼光碎乱,映染上窗上的紫黑纹路。
立在满是尸体之中的青年闻言,温和的目光落在长使身上,忽而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好。”
既然如此,那谁都不要再踏出此地。
他目光眺望远处,长使身后的人神色空洞,直怔地举起手中的斧头,猛然砍下。
长使眼中的神情都还没有淡去,便人首分离地倒在血泊中。
周围的人开始乱了,谁也分不清身边站着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人,皆慌张地转身欲逃,却被周围冒出的暗卫捂住口鼻。
长剑划过,那些人脖颈的血喷涌而出,死得悄无声息。
地上泼的酒,遇火后瞬间燃起。
火光映在季则尘笑意蔓延的皮相上,如薄雾中缓步使出的谪仙,哪怕雪袍染血仍旧似被月光浸泡过,温凉疏离。
他自然不会是孤身一人前来,从踏入这令人恶心的之地,他便想过要杀了这些人。
可是,他不能吓到袅娘,她见不得血。
万一也怜悯这些人,为他们流泪,他该怎么办?
他转过头,压抑迷乱的眼底浮出担忧,温情苍白的面容显出不正常的悲天悯人。
她的怜惜,笑与泪,皆是属于他的!
如同她人一样,完全、绝对的属于他。
而此时,屋内的唐袅衣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脑中还回荡着那一声毫不犹豫的同意,耳边翁鸣,周围的一切都好似都静止了。
她被白绸覆遮神情,而下半张面容露出茫然。
季则尘……打算将她让给别人,但两人身上不是有蛊吗?
可、可万一季则尘已经知道,如何解蛊了呢?
唐袅衣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春衫,乱颤的杏眸被覆住,只能隐约窥见一丝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