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陆老头一句话不是要分家,是直接要和陆老大郝丽华断绝关系,震惊了在场所有人,陆老大抬头难以置信一声。
“别叫我爸,我当不起!”
陆老头抬手打断他,看向陆老大的一双老眼失望透顶:
“你和金巧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我这个当爹又当妈的人不称职,没养好你们。”
“你呢,没有担当,遇到事情永远躲一边,我原来想着你成家了就好了,结果成家了更窝囊,几十年了,还和长不大一样,老婆老婆不管,儿女儿女不顾,永远指望别人替你撑着,挡着……”
“我老了,一把老骨头半条腿踏进了棺材里的人,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了。”
“你们当初那套职工房我前些天去厂子里给你们重新申请下来了,算是我这个当爹的最后为你做的,今后你好自为之。”
陆老头说完,眼睛看了眼捂着脸哭的孙女,吩咐道边上的陆训路放,“职工房就在边上一栋楼,也不远,里面收拾干净了的,你们搭把手,把他们屋里东西都搬一搬,挪一挪。”
“外公……”
路放犹豫的看一眼陆训和他身后的陆欣,喊道。
陆老头老眼一睖,“干嘛?我喊不动你们了?”
“你们要是想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多活几年,赶紧帮他们把家搬了,让我清净清净,消停消停!”
陆老头说完,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编织绳穿的钥匙扔到了桌上:
“都赶紧去,欣欣也别哭了,去洗把脸拿热毛巾敷一敷,看看有没有事,有事去卫生所上点药,没事就帮把手,他们的东西你大哥放哥收拾了,没准还说给他们收拾落了。”
陆老头态度坚决,摆明了他现在就要看着两口子搬走,陆老大一张忠厚懦弱的脸吓得发青又发白。
就和陆老头说的的那样,他从小遇事怕事。
小时候他和陆金巧没有妈,陆老头很爱妻子,没想过再娶,自己拉拔着两个孩子长大。
没有妈的孩子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总挨欺负多,陆老大遇到这种事都只会咬牙忍着,各种躲,看见妹妹挨欺负了,他更躲,当缩头乌龟装什么都看不到,逼得陆金巧拿刀和人干架,端着小板凳出去一家家坐在人家门口开骂。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工作后他也没见好,遇到事情只会找老爸,娶个媳妇一个劲儿往娘家搬东西他也不吭声,这些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不过问不吱声,有事找陆老头,有事就找陆老头。
他已经习惯了在陆老头庇护下生活,突然要被赶出去,他完全没办法想两个人搬出去以后,只靠他那点工资怎么还那一屁股巨债,怎么生活。
再想到陆老头打算让儿女都不再管他们,他更感到天塌了,眼前一黑的感觉。
他咚一下从凳子上跪到地上,流着泪哀求道:
“爸,我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吧,你这样,让儿子以后还怎么做人,怎么活啊,我,这个事情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管好人……”
陆老大说着,又扭头冲边上木楞住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郝丽华吼道:“还不快跪下给爸认错,不然我们就离婚!你怎么能儿子都害?”
陆老头听到这话,枯瘦的脸上愈发疲惫,他闭了闭眼,再睁眼一双老眼血丝满满,却更坚定,他直接喊道陆金巧:
“金巧你去,给被套卷上,剩下的他们自己搬!不搬也行,就当他们不要了,明天我全部扔出去!”
“我去啊?”
事情闹大了,陆老头动真格的了,陆金巧反而不敢动了,她看看面色沉静的陆老头,再看一眼桌上的钥匙,垂下身侧的手不安的蜷了又蜷。
大家都不敢动,陆训看一眼陆老头,这些日子他真的瘦了很多,身上穿着黎菁上次买给他的夹棉大衣,里面毛衣夹袄好几件套着,衣裳都撑不太起来,一张脸瘦得像干掉的老树皮,只剩皮包骨,沟壑深,黑斑也多了许多,以前陆老头的瘦是精干,现在只剩疲态,就像突然被抽干了精神气,风烛残年了。
“你帮我抬下床。”
地上跪着的陆老大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各种数他小时候没有妈受过的苦,让陆老头别不管他,陆训伸手去拿了桌上的钥匙,长腿一迈去了陆老大和郝丽华房间。
路放微顿,抬脚跟了上去。
有人带头,陆金巧胆子又回来了,她小心的看着陆老头请示道:“只收拾屋子里吗?外面锅碗瓢盆什么的要收吗?”
陆老头横她一眼,“那些他们自己不会置办?”
“什么都要我给,几十岁的人了还想吸干我的血不成?”
这不是分家,是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陆金巧懂了,她再不敢吱声,赶紧往房间里去了。
都动起来了,黎菁和顾如不好再干站着,黎菁才和郝丽华顶过,她不好再主动做什么,正为难,边上顾如看一眼桌上出了声:
“外公,饭菜冷了?我端厨房去给您热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