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厮杀声过后,裴莺惴惴不安地等着第三波混乱。但在那闷雷似的隆隆声压过来后,一切都清静了。
不知过去多久,在外面的天彻底亮了时,街上忽然出来了打更的声音。
“当当当——”
锣鼓重重敲三下,将尚在梦中的人震醒,也将已经醒来、正担忧着外面情况的人震得心惊肉跳。
孟灵儿属于前者,她骤然惊醒,在木柜后躲了一宿,人都是木的:“娘亲!”
“娘亲在,不怕。”裴莺帮女儿揉揉僵硬的脖子。
“陛下亲封的天策大将军兼幽州牧领兵援北川,寇贼已伏诛,尔等无忧矣!”
“陛下亲封的天策大将军兼幽州牧领兵援北川,寇贼已伏诛,尔等无忧矣!”
……
喊话者声如洪钟,锣鼓声和宣词此起彼伏,随着那人的走动传遍整个北川县。
“娘亲,幽州军来了?他们说寇贼已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孟灵儿精神一震。
裴莺却想着昨日“寇贼”的话,他们明明说的是并州大军,怎么如今来的成了幽州的军队。莫不是那事不慎泄密,被幽州的人中途截了胡。
但不管如何,保险起见裴莺还是道:“再等等,我们还有吃的,不着急。”
一开始大家都龟缩在自己家中,但慢慢的,有些百姓熬不住了。有人悄悄走出门看,发现街道虽有狼藉之色,但不见尸首,城中多了巡逻的卒兵,一切井井有条。
越来越多的百姓出来了,街道上慢慢有了喧闹声。
裴莺一直等到午时,外面的喧闹声也没有散去,她心里有数了,打更者那番说辞很可能是真的,北川之围已解。
“灵儿、水苏,我们也出去吧,如果外面真安定下来了,得将大门关上。”裴莺有了决定。
之前那几个“寇贼”进来过,想也知晓这些人离开时不会帮她关门。寇贼之患刚过,虽不至十室九空,但确实死了不少人,难保有些人见屋门大开,认为里头没活人,想进来发死人财。
孟灵儿和水苏都听裴莺的,三人一同往前院去,才刚走过垂花门,就和外面进来的人碰上了。
来的三个男人皆是头戴幞头,着黑衣,腰侧别着一把短刀,看着像是衙役的打扮。三人中,走在中间那人配饰略有不同,似更高人一等。
“你们是何人?!”水苏上前一步,试图用自己的身板挡住裴莺和孟灵儿。
郝武愣在原地,紧紧盯着裴莺,眼睛都直了。他早听闻孟县丞的夫人貌美,但也仅仅是听过,不曾见过,因为这位县丞夫人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不喜在外露面。且孟县丞不纳妾不狎妓,下值后还时常被碰见到食肆买些女郎喜爱的糕点带回去,渐渐的,提起县丞夫人,大家对其第一印象便是极得孟县丞敬重,貌美一说倒淡了许多。
然而如今,看着几步开外顾盼流转、风姿卓越的大美人,还有她身旁被她握着手的小娘子,郝武一颗心几近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既是为美色所动,也是为自己将来坦荡的仕途亢奋。
美人不罕见,但最顶尖的往往是凤毛棱角,更别说这位县丞夫人还气质温柔似水,正是豪强最喜爱的柔弱那一挂。她没了夫君,还带了一个刚及笄的娇美女儿……
仅是一瞬息,郝武心里千回百转,迅速有了决定,他抬手拜揖:“夫人,在下郝武,乃北川县衙役,此番登门是想告知夫人孟县丞已殉难,逝者已矣,望夫人和小娘子节哀。”
哪怕心里隐隐有不祥预感,但真正听到父亲殉难,孟灵儿脸色煞白:“我父亲,父亲他如何去的……”
郝武露出痛心的神色:“寇贼破城后直奔县衙,当时县衙中除去我和两位外出巡视的弟兄,其他人都惨遭寇贼的毒手。”
孟灵儿宛若雷击,腿脚发软,被裴莺和水苏一左一右扶住。
郝武身侧的两个衙役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和欲念。
孟县丞临死前传讯家中的事,他们是知晓的,也料定县丞家中人离开匆匆,来不及尽数将细软带走。
他们是来谋财的。
当然,在见了不知为何仍在家中的孟县丞的娇妻幼女后,谋财的心又转了几转,财与色都不想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