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市局审讯室里,钟映红依然有点糊涂。自己怎么就乖乖地跟着夏木繁来到市公安局的?她甚至连通知一下丈夫的念头都没有。
等到钟映红脑子清醒过来,看一眼手中一直紧紧捏着的手机,这才后知后觉。哦,对,她当时听到丈夫家外有家、与外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生了孩子的消息,整个人都气懞了,完全被夏木繁牵着鼻子走。
因为只是询问,因此夏木繁的态度很好,给钟映红倒了一杯热茶,语气温和:“你先别急,喝口茶压压惊。”
钟映红喝了一口茶,长吁了一口气:“夏警官,你怎么知道我丈夫的事情?”
夏木繁微笑:“贾细花一口咬定买走她孩子的人是姜政,我们担心他与人贩子集团有勾连,因此派人盯了他一段时间,所以……”
钟映红一惊,下意识地抬头,与夏木繁视线相对,眼中满是审慎:“姜政他不是人贩子!”
夏木繁并没有激怒她,而是点了点头:“哦,那也许是贾细花认错了人吧。我只是看不惯姜政赚点钱就在外面安家,不顾结发妻子的感受,所以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窒息感再次袭来,钟映红心口传来针扎般的疼痛。理智告诉她,警察一定另有所图;情感却让她忽视掉危机,一心只想揪住姜政问个清楚。
钟映红想问问姜政,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只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为什么她冒着坐牢的风险和他一起做贩卖人口的生意,现在洗白了他却要抛弃她?
看到钟映红眼中闪过的痛楚,夏木繁知道姜政出轨是一记猛药,足以瓦解他们夫妻之间牢固的结盟。不过,眼下火候还不到,不妨让这一记猛药先在钟映红心中慢慢发酵。
强行克制着想要冲到姜政那里质问的冲动,理智渐渐回笼,钟映红抿了抿唇,苦涩一笑:“夏警官,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不过,这毕竟是我的家务事,就不劳警察操心受累了。”
夏木繁忽视掉钟映红语中的嘲讽,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你嗓子怎么了?上次见你还挺好的,这是生病了还是中毒了?”
中毒?钟映红的身体抖了抖,总觉得夏木繁意有所指。她咳嗽一声,转过脸去,眼帘低垂:“没事,就是感冒了。”
夏木繁依然盯着钟映红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我们捣毁过一个人贩子团伙,收缴过一种哑药,据团伙头目交代,这种药的药性很猛,能够让人半个月说不出话来,事后嗓子会变得暗哑,和你这个症状挺像的。”
钟映红没有抬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背,一声不吭。
夏木繁继续说:“这种哑药其实副作用挺大的,人贩子只想短期内让那些被拐的女孩子闭嘴无法求助,哪管什么副作用,想想也是挺可恨的。”
关乎自己的身体,钟映红终于抬起头来,嗓音嘶哑,像乌鸦一样,很难听:“什么副作用?”
夏木繁慢吞吞地说:“这种药严重损害心脏。我们对几十个服用过这种哑药的被拐女性进行体检,发现她们都有严重的心脏衰竭,寿数受损。”
心脏再一次传来细密的针扎疼痛,钟映红不由得紧张起来,死死咬住嘴唇:“真,真的吗?”
冯晓玉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什么哑药?什么副作用?她怎么没听说过?她迅速低下头专心做笔录,免得表情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夏木繁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当然。要是服了那种哑药,那可真是后患无穷啊。好好的一个姑娘,毒哑了嗓子不说,还成了个短命的,谁摊上了不崩溃?可恶的人贩子!”
钟映红抬手捂住胸口,感受着那里越来越快的心跳,愈发地憎恨起姜政来。
明明警察没有怀疑自己,他却紧张成那样。合计着药不是他吃,所以才会无所谓吧?
再阴暗点想,他不会是有了新欢,想要悄无声息地害死自己,好给新人腾地方吧?
夏木繁嘴角微勾,将一份检测报告放在桌上,推到钟映红面前。
钟映红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夏木繁耐心解释:“上周从你家院子拿走了一个木头做的狗屋,刷的绿色油漆,还记得吗?”
钟映红点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要不是因为警察从院子里拿走了那个狗屋,她也不至于恐慌到服下哑药。
夏木繁说:“经检测比对,编织袋底部沾的绿色油漆与你家狗屋表面的刮蹭痕迹一致。这说明,那个让我们警察跑断了腿的装猫尸袋子,是从你家院子里带走的。”
明明丈夫反复叮嘱自己一问三不知,但真正临到警察问起,钟映红依然有些慌神。她虽然是贩卖儿童的外联头目,但实际操盘手是姜政,她只不过戴上口罩、帽子去接个头。因为一直藏得深,她并没有被警方发现,因此她并没有与警方面对面言语交锋的经验。
再加上姜政出轨让她心神俱疲,钟映红脱口而出:“杀猫这件事和我可没有关系,是那个丑八怪干的。”
这是句实话,钟映红说出来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
夏木繁微微眯起眼,收敛了眼中的光芒:“指使蔡玉铁打电话给我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钟映红一颗心突突地跳:“不是,不是我。”
夏木繁目光似电,紧盯着钟映红:“那,你觉得是谁?”
钟映红有些莫名其妙:“你看着我做什么?这事反正不是我,我哪知道是谁做的!”
夏木繁忽然唇角一勾,眼带嘲讽:“我说的是猫尸,可从来没有提过这只猫是被杀的。我们上门调查过贾细花活埋你家宠物狗的事情,可警方并没有对外公布她杀死过一只猫。”
钟映红张口结舌,脸一下子胀得通红。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姜政要她一问三不知,可是偏偏她多嘴了!